沐幽初见斯木是在战场上。
那时,她为了缓解阵前压力,特地绕到后方去烧敌军粮草。谁料天降大雨,气得她牙龈发颤,只能在心底大骂老天厚此薄彼。眼下阵势不容多想,只能暂且离去。
突然,一道明雷从天空劈下,竟引得大火在这暴雨中熊熊燃烧起来。
戎军的粮草,竟然就这么没了。
沐幽头脑一热,便跑过去想要一探究竟。而后,她与斯木就这样遇见了。
那时的斯木并不是什么翩翩佳公子,而是一匹狼。帐篷般大小,一身雪白的皮毛。让人记忆深刻的,是它的那双蔚蓝色的眼,像大海,像星辰,真的很漂亮。
它在杀人,尖锐的爪子划破戎军的颈子,模样有些凶残,可更多的还是优雅。人命在它的手中有如草芥,它不惜脏了自己的爪子来夺取他们的性命,已是对人类最大的慈悲。这种生物,该称之为妖。人类见了它,该跑吧。
可沐幽的双脚却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般,完全无法移动。她怔怔地看着它的双眸,莫名其妙地哭出了声。
它终于看到了她。
暴雨中,一个小姑娘哭得眼睛嘴巴拧到了一处,丑得像一只被野狗欺负了的猫。
它拍死最后一个戎兵后缓缓向她走来,用一双蔚蓝色的眸子冷冷地注视了她半晌。
沐幽在畏惧与好奇中擦干了眼泪,而后张口问它道:“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特别丑?”
丑,应该快要丑死了。所以它才不愿多看她,转身便走了。
沐幽又哭了:“真的……有那么丑吗?”
狼妖停下脚步,默默回头看了她一眼。从眼神来分析,它的心情应该是很不好。沐幽怯怯地往后退了两步,嘴角堆着还算礼貌的笑。狼妖伸了伸爪子,化了人形。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才能算是他们的初见,白衣墨发的少年,在雨夜中眨动着他那双蓝色的眼。
虽然是妖,可他的头发也同沐幽一般被这暴雨湿了个彻底。他皱眉抱怨道:“明知我来此处有任务,却偏偏下这么大的雨。雨神那女人,怕不是和我有仇?”
话音未落,雨下得更大了。
沐幽壮着胆子拉扯他进了营帐,还很是谄媚地找来军士的棉被给他披上。她怯生生地问道:“你们妖……会生病吗?”
“妖?”他皱眉反问,转又释然而笑,“天生万物,自然都会生病,只是病得不同罢了。”
沐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凑了凑。
“你叫什么?”
“斯木。”
“我叫沐幽,别看我名字比较小家子气,其实我是个将军。”
斯木皱了皱眉,忍不住反问道:“哭成那样的将军?”
沐幽委屈地把自己往被子塞了塞,气得不想说话。
外面的雨很大,两个人在营帐内听着外间的雨水滴答。沐幽刚刚被打击过的心情转眼便好,她又满是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斯木的头发:“你的皮毛是白色的,可头发为什么是黑的呢?”
闻言,斯木想踹她。
他不再理她,撑着下巴歪着身子沉沉睡去。这倒是给了沐幽以好奇为名对其上下其手的好机会,妖怪的眼眸是蓝色的,闭上眼时睫毛又弯又长,像鸽子的羽毛;妖怪的皮肤可真白,让她这受尽塞外风霜的女人既羡慕又嫉妒;妖怪的嘴唇有些薄,摸起来凉凉的,像用冰镇过的糯米糕。妖怪突然睁开了眼,并抓住了她的手!
沐幽说:“对不起,你不用说话,我马上就离你远一点!”
他没有说话,略微施法,便让她沉沉的睡去。
再次睁开眼时,沐幽已置身于自己的军帐之中。主帅沐山,也就是她的爷爷,正吼着军医让他们快些救她。她晃了晃自己有些迷糊的脑袋,想不起与斯木的相逢是现实还是梦境。
“是现实吧。”她戳着自己触摸过斯木的手指,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