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林凡正坐在课桌前，手里攥着几张作文稿纸。
最上面那一张已经被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尽管纸质不佳，复印出的斑驳痕迹也有些明显，还是看得出字迹漂亮又大气，列阵一般一个个整齐地落在各个方框里。
九百字的作文格似乎并不够那人发挥，若不是刻意控制字数，险些就要溢出作文纸，右下角的姓名处清晰可见两字：黎晓。
是这篇作文的主人。
林凡班级的语文老师有机会便去搜罗年级里的优秀作文，复印很多份发给班里，而黎晓的作文，几乎次次都有。
若是议论文，便是条理清晰思路明朗，连老师读了都心服口服。若是记叙文，便是通篇溢满了阳光，让人温暖又舒心。
“彩虹是阴霾遮不住的阳光。”这就是她作文里那句让林凡在课前描摹了很久的句子。
语文老师一副了然的样子在讲台上讲这句话时，她说：“雨后会有彩虹，暗示所有的苦难和坚守都是值得的。”
林凡仔细品味了很久，却总感觉黎晓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在永远阴云当空的雨天，阳光其实比彩虹更难觅得。彩虹是从阴霾中侥幸出逃的阳光，穿过雨滴，才化作彩虹。
得不到晴空万里，便渴求那一道破云而出的彩虹。
关于黎晓作文里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林凡无从知晓。毕竟大多数人写作文都是胡编乱造加辞藻堆砌，例如林凡自己。更何况她们连话都没说过一句，怎么好去问这样一个唐突的问题。
但是黎晓这个名字，林凡听过太多遍了。
她很有名。
她是年级里所有教过她的老师的骄傲，各科成绩优异得拔尖，甚至还精通许多才艺。
林凡的中考入学成绩是全年级第一，所以在第一次月考之前，她尚且还是个不谙世事甚至没觉得高中有啥压力的学霸。
然而那次月考，她考了年级第二。
她从来没考过第二。
怀揣着小小的好奇心，想知道年级第一是何许人也，便悄悄去黎晓的班级门口打探。
她听见有人喊了黎晓的名字，回过头，是一个小个子的漂亮女孩。
林凡最先被她那对大眼睛吸引了。睫毛浓密上翘，后面藏着一双明亮的眼瞳。五官都很小巧，和她整个人的气质倒是相配。两边的头发随意的挂在耳后，额前有几缕细细碎碎的刘海。
不加粉饰的容貌，却是最自然的好看。
也太好看了。林凡愣了足足有一秒。
如果让她用一个词形容黎晓，那么她一定会写下两个字。
明媚。
高一下半学期文理分科，林凡颇有私心地选了理，却没想到黎晓选了文。她只好和黎晓在各自的班级称霸王，几乎没有对手可言。
但是黎晓最好的朋友选了理，且和林凡在一个班，每天她都能看见黎晓在两层楼之间穿梭。
明亮的眼睛永远盈着笑。至少林凡没有见过她的眼角耷拉下来。
她样貌讨喜，性格讨喜，各方面都很讨喜，认识她的人都很喜欢她。
她对所有人都很好。熟人面前活泼得像个精灵。不熟的人面前也温暖如春风，大方而自然，丝毫不会让对方尴尬。
林凡一度认为，她是完美得毫无瑕疵的。
可能也不止她这么认为。
所以难怪，所有人都喜欢她，所有人都说她特别好。
楼道口的玻璃门足够映射出整人的倒影，林凡常常看着里面的自己。
和她的名字一样，平平凡凡，普普通通。
可能她永远也得不到像黎晓那样的瞩目。
她实在羡慕那个女孩。
两个人唯一的交汇点，恐怕就是她们的语文老师是同一个人。
语文老师？
林凡突然想到，黎晓班级肯定也会定期发优秀作文以参考。可以通过语文老师，以优秀作文和黎晓交流。
她饱含激情地提笔开始写，一直到下课铃响起也没能磨出几句像样的话。
才华不是人人都有的，就她那个流水账似的文笔，怎么可能被选作优秀作文，发给黎晓班级？
哦对，还发给黎晓看，那简直是班门弄斧。
林凡颓废的趴在桌子上没一会儿，就有人在门口喊她的名字。
出了门，看见对方左肩的学生会肩章，才想起来今天自己负责检查初二的卫生。
初二和高一上课时间差十分钟，所以原计划是赶在初二下课前把卫生检查完，但因为林凡耽误了时间，赶到初中部时人家已经下课了，学生一窝蜂地从班里涌出，楼道里一时间人头攒动，堵的水泄不通。
林凡硬着头皮查完了一层楼，拎着登记表准备回班。
此时人流已经散去，楼梯上零零散散有一些结伴而行的学生。
林凡在三楼往下的楼梯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先是有些诧异，随即快走几步想跟上前面的人。
到了拐弯处女孩才转过来。林凡做贼似的向下偷瞟两眼。
黎晓今天扎起了马尾，林凡险些没有认出来。
正当林凡疑惑黎晓在初中教学楼的原因时，黎晓左侧的楼道口冲出来几个打闹的女生，险些撞到她，又成群地跑到楼梯，把本就狭窄的楼梯堵得一个人都没法通过。
林凡最头痛这种不要命还不管别人命的小孩，站在楼梯上等了一会儿，不自觉地注视着被挡在楼梯口的黎晓。
她想，黎晓这样的好脾气，应该会很温柔的告诉她们“慢点，别摔着了”，而且不会显露出丝毫的不耐烦。
但是当打闹的女孩跑远，黎晓拐过来时，林凡分明看见，她脸上挂着的、还未消散的嫌恶神情。
林凡脚下一顿，大脑有一瞬间的呆滞。
那是她从未见过出现在黎晓脸上的表情。
那不该也不可能出现在黎晓脸上。
可她的的确确看见了。
林凡揉揉眼睛，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回过神时，前面那个小个子女孩已经走远了。
林凡纠结很久才交上去的作文初稿被老师痛批了一顿打了回来。
“先不说应试的话你这篇能得多少分。你自己知道自己写的这篇想表达什么吗？”
“毫无条理，结构混乱，你有认真写大纲吗？”
语文老师带过好几届毕业班，教学经验颇为丰富，她说什么，林凡也就虚心听着。
她指出了林凡作文中不止十处错误，最后无奈地用书卷拍了拍林凡，说道：“我对你的期望挺高的，要求自然也高，你能不能把你对数学的耐心稍微放一点在语文上？”
林凡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转头看着窗外枝干上新添的绿芽，才发觉已经入春不久了。听团委老师说，期中考试前后，学校会举办春季的文艺汇演。
这是林凡在这个学校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圣大阵容。
但是她更好奇，黎晓会不会报节目。
林凡和黎晓的好朋友杨予涵关系还不错，曾经听她无意间透露出黎晓学过六年的钢琴。
初次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林凡激动得不行。因为她也是学钢琴的，而且比黎晓还多学了三年。
但她猜测，黎晓一定比她弹得更好，而且自信的多。林凡九年的钢琴学习史，从来没敢在那么多双眼睛面前演奏过。
她认为黎晓一定可以，毕竟她各方面都那么优秀。
不负她望，黎晓的名字的确是第一个出现在文宣部部长的节目名录上的。
当听说演奏曲目是她最喜欢的《Comptine D' un Autre Ete L' Apres》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她欣赏的女生，弹她最喜欢的曲子。
林凡很难描述自己对这个尚且不认识的女孩是什么感觉。
她从各种人口中听说各种优秀的她，她一直认为黎晓是她想成为但永远达不到的人。
所她羡慕她，向往她，甚至有些盲目地崇拜她。
因为她过分耀眼。
除了偷偷地羡慕她，林凡怎么会不想认识黎晓。她总在寻找各种能结识黎晓的机会，例如陪杨予涵一起去找黎晓，纪律检查时总选黎晓的班级，考试时去文科考场找文科班的朋友试图和黎晓混个眼熟。
但她始终没敢上前搭句话。
后来机会就主动送到她面前了。
午休时林凡正趴在床上绞尽脑汁地修缮作文，忽然听见宿舍里女孩们聊天，提到了黎晓的名字。
她听着似乎不是好事，便坐起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据说是负责文艺汇演总策划的老师坚持九点之前闭幕，但所有节目的时间加起来明显超时，以班级和年级为单位的节目自然不能删，被宰割的就剩下四个审核通过的个人节目。
黎晓的独奏、一个低年级女生的独舞、相声社的相声和戏剧社的小品，相声和小品又是大家愿意欣赏的，最后就剩下了黎晓和独舞的女生选择一个删掉节目。
独舞的女生希望主动退出。
实在是无理的要求。林凡想，大概是看黎晓长得像好欺负的。
听说黎晓倒没生气，但是杨予涵很生气，这才惊动了3班的女生。
林凡穿上衣服往地黎晓宿舍走，心想滥用一下自己学生会的职权，和团委老师报备一下，走个后门延长一下时间就可以了。
没有走太久的路便到了黎晓的宿舍。林凡透过小窗口看见里面的人不少，杨予涵也在，便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几个穿着初中部校服的陌生面孔坐在黎晓床上，黎晓和几个同宿舍的女生则坐在对面的床上。
杨予涵倚在门口的床架上，面色有些不悦，林凡走过去，捏了捏她的手。
杨予涵转过头看见是林凡，有些诧异，警觉地往门口看了看，低声问道：“没惊动老师吧？”
林凡答道：“没有。我听说了就自己过来了，看能不能帮上忙。”
说话间，她指了指自己的肩章。
杨予涵点点头，说道：“那如果有老师来了，你就说是带她们来检查的。”
林凡表示默认，然后听见黎晓向对面的女生耐心地说着什么。
“主持人还没选出来，主持占用的时间现在还算不了，老师怎么就知道超时了？我觉得她应该是想私自添一个节目。”
对面的女生互相看对方几眼，没有说话。
“你的舞蹈伴奏是什么曲风？”
对面回答温柔舒缓的。
黎晓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她试着和她们商量道：“那这样好不好？你把伴奏谱子给我，我学一下，咱俩试着合作一下。我把我的曲子删减一半，结尾的时候衔接你的曲子，等后台开始放配乐的时候你再上台表演，我给你伴奏四到五分钟就下台，配乐不用停，你继续跳。”
对面有人小声嘟囔一句：“为什么不是我们小琪先上？”
黎晓抿了抿唇，说道：“因为那样看起来像是她在给我伴舞。”
对面没动静了。
“走场排练的时候试一下，效果好的话就这样办，效果不好的话——我去找老师删掉我的节目。”
杨予涵有些着急，正准备上前去，却被林凡拽住了。
她说：“她不会让自己的节目被删的。”
见杨予涵满脸写着“难道你比我更了解她？”，林凡赶紧补充一句：“我觉得，是我觉得。”
但是她心里是肯定的。因为她分明看见黎晓脸上势在必得的神情。
过了很久，对面终于点了头，说道：“行，那现在去找老师说。”
黎晓道：“现在不行，老师会知道你们中午串宿而且没有午休。她正准备找个理由删节目呢，到时候被宰割的就是你。”
等人走后，黎晓坐在床上长舒一口气，低声说道：“这么着急。其实她们就是担心被删的是自己，才来找我的。”
林凡心里暗暗有些佩服。这都看得出来。
杨予涵拽了拽林凡的手，说道：“我们也走吧。”然后向黎晓打了招呼，拉着林凡出去了。
林凡有些不甘心。话没说上，忙也没帮上，就这么耗了一中午时间。
况且刚才的黎晓，心思缜密，考虑周全，敏捷而伶俐。
又让林凡看见了一个她无法触及的高度。
“比前两次好多了，投稿的话应该是篇不错的文章，应试的话也有50多分了。”
“结尾再修改一下会更好，最好是前后呼应一下。你的结尾太口水，而且没有内涵。”
这篇作文她来来回回修改一个多星期了，还是达不到让自己和语文老师都满意的水平。
文艺汇演的节目都排的差不多了，月底应该就要举行了。并且当真如黎晓所言，老师添了一个朗诵节目。
林凡有幸以学生会的名义去看过几次彩排，黎晓的想法得到了实践，她自己改变了曲谱，效果比原先分开的独奏和独舞更加惊艳。
依然没说上话。她们都太忙了。
下课后林凡拐弯去了南楼。
原本可以直接回宿舍，但老师临时让她从南楼的杂物间搬一箱教具回来。
居然让女生搬，简直没人性。
她轻叹一声，用钥匙开了门。
里面一阵杂乱的动静。
林凡和蹲在地上的黎晓面面相觑。
她呆呆地看着黎晓手忙脚乱地把脚边的一板药塞进盒子里，扔进书包。
她注意到药盒的表面被撕的面目全非。
但是她恰好在妈妈工作的药房见过那种左边有棕黄色一角的药盒。
那是缓解抑郁症的药。
在她还有没有反应过来时，黎晓已经冲过来把门关上，摁着她的手把她压在门上。
黎晓喘着气，温热的气息打在林凡的脖颈上，握着林凡手腕的手沁满了汗。
她抬起头，盯着林凡，满眼的无措。
“别、别说出去……”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求求你，别说出去。”
她不停的重复着那三个字，求求你。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眼泪失禁一样涌出。
林凡想她应该是在害怕。
林凡心里泛起一阵心疼。她伸出手，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
“你别哭，我谁都不说。”
黎晓依然低头啜泣着，半天才平复了呼吸，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拎起书包跑出了门。
第一次说话，竟然是这样狼狈的情景。林凡有些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自然地面对黎晓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后来见到黎晓，她都会向林凡挥手打招呼，笑容亲切而自然。
就好像那天窘迫不堪的不是她。
林凡微笑以回应，心里尚有余悸。
她撞破了黎晓瞒了所有人的秘密，所以她们的关系只可能是这样，用微笑以示疏离。
她又没想到的是，黎晓有一天会在班门口等她。
“去花园走走吗？”她轻轻问道。
花园的树是很多年前种的，现在已经有参天之高，足以落下一片隐秘的领地，成了学校里的早恋胜地。黎晓带着她找了一个长椅坐下，两个女孩的距离很近，却彼此沉默无言。
半晌，黎晓先开了口：“我见过你。”
林凡对这个开场白很是疑惑。
黎晓继续道：“你是学生会的吧？我经常见到你在餐厅检查。每次陪予涵来找我的女孩也是你吧？”
林凡怔怔地点点头。
黎晓看着她，笑了，仰头靠在椅背上，说道：“别紧张嘛，我就想找你聊聊天。总感觉你很想和我做朋友。”
“嗯……”心思被戳破，林凡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因为……因为你很优秀啊。”
黎晓闻言笑起来，如传闻中一样，爽朗得像个男孩子。
“那你现在还觉得吗？”她忽然开口说道。
林凡微微怔了一下，不自觉地想起了杂物间那件事。
“当然，”她答道，“我一直都很羡慕你。”
黎晓敛起了笑容，但嘴角的弧度还未消散。她偏过头，留给林凡一个侧脸。
“没什么好羡慕的。”
又是一阵沉默。
林凡想起了那盒药，心里的感觉难以言喻。
抑郁症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会有抑郁症？
他们经历过怎样的阴暗，才让心受创至此。
但黎晓是多阳光的女孩啊。在外人看来，抑郁症和她，应该是完全联系不到一起的。
那她的经历又是什么样的？
林凡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黎晓转过头，眼神闪过一丝林凡觉得有些刻意的错愕。
“你觉得我不开心？”
林凡没想到她会反问回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也是，”她又转过去，轻轻笑了笑，“我没法骗你。”
林凡知道她指的是自己撞破她秘密的那件事。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快乐，有时候我又觉得，这个世界不爱我。”
“我很努力地让自己变得优秀，我以为这样他们就会对我好，可是我想多了。”
黎晓在一旁低声喃喃道。
“他们？”
林凡印象里，黎晓身边的朋友都是对她很好的。那“他们”是谁？
“没什么。”她低头笑了笑。
林凡看她摆明了态度不愿意说，便没再多问，只是心里埋下了一个疑惑，想着哪天从杨予涵那里打听一下。
“你也不要问予涵。”黎晓突然开口，吓了她一跳。
林凡看着眼前的女孩，半晌无言。
黎晓实在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
“她也不知道，我没和她说过这些。”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我愿意和你说这些，但是我不希望你关心太多，好吗？”
说话间，她转头看向林凡的眼睛。
林凡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点了点头。
黎晓看着她，忽然笑了。
“理科好的女生果然天生就长着一张让人信任的脸。”她对林凡说道。
林凡半天才发觉是在说她，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回应了一个微笑。
“可能因为予涵和你关系挺好吧，她觉得好的人，我也一样信任。”
林凡笑笑表示赞同。因为她对黎晓的信任也同样建立在信任杨予涵的基础上。
“你理科也很好，为什么选了文？”林凡问出了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我一直想学美术，所以就选了文。”
“那怎么没学？”
“家里不允许。”她回答得十分轻描淡写，“说浪费文化课成绩。”
林凡想安慰她，却被她一句话终止了聊天。
“快晚修了，我们走吧。”
黎晓应该是很喜欢美术的。林凡此前在学校的长廊里见过她的画，她一个外行看不出来什么，却觉得水平并不亚于学校的美术生。
林凡在心里轻叹一声，没再说话。
正式演出的晚上林凡等一众学生会成员也没能消停，又是维持秩序又是为市领导引路，笑得脸都僵了。
好在团委老师为了犒劳他们，把除了各级领导的座位的前两排安排给了他们。
林凡坐在边上，虽然偏却是绝佳的欣赏位置，比如她看见初二六班的舞蹈，最边上女生后背的拉链没有完全系上。
歌舞类节目实在无趣，要不是担心错过中间穿插的小品和相声，她估计早就睡着了。
黎晓的节目是压轴登场的。她一上台，高一区域以杨予涵为代表的一片掌声雷动。
她的刘海应该是卷了一下，蓬蓬的做成了空气刘海的效果。头发披在肩上，身上是一条淡紫色外层笼着网纱的印花裙。
林凡安静的听着她演奏。
她找黎晓要过一张曲谱，去学校的琴房弹过几次。好像还是黎晓弹的更好一些。
她隔着一段距离看见黎晓的十指在钢琴键上灵活地翻飞，整个礼堂沉浸在一片高雅的气氛中。
林凡忽然听见，黎晓弹错了一个音。
这里慢了半拍。
这里又抢拍了。
但黎晓还是自如地完成了演奏，徐步走下了舞台。
黎晓下台后从边上走的时候路过了林凡的位置，此时她旁边还有几个空位，便想喊黎晓过来坐。
喊了一声，她没有听见。
又喊了一声，黎晓才如梦初醒般地转过来。
“来这儿坐吧。”
黎晓坐下之后没有主动和林凡说话，目光直直地望着台上独舞的女孩。
林凡问她：“你很紧张吗？”
黎晓转过来：“啊？嗯？没、没有啊，其实我都习惯了，没什么好紧张的。”
林凡有些担忧地看向她，没有说话。
黎晓才低下头，笑了笑，说道：“忘了你也是学钢琴的了，你肯定听得出来我弹错了几个音。”
“是不是……挺差劲的？”她转过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凡看着她，答道：“没有，很棒。”
“没有人能在这种场合不紧张的。”
汇演后就放了月假，林凡和黎晓添加好友没多久便收到了黎晓发来的信息，邀请她一起来图书馆写作业，杨予涵也会来。
到了约定的当天，黎晓又发信息告诉她，杨予涵来不了了，问她还要不要出来。
林凡心里是有些别扭的，在她们三个人的关系中，她是最晚加入的，好像只有她是多余的。
杨予涵不能来，黎晓立马就暗示她，不要出来了。
这种想法一出，林凡就被自己吓了一跳。最近她突然变得敏感而多思，一点也不像以前的她。
黎晓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她拿起手机，回复了一个字。
“去。”
图书馆里人很多，却安静得仿若无人。黎晓提前占好了位置，才不至于像很多人一样尴尬得不知所措。
安静的环境容易让人胡思乱想，林凡做着物理题，出了神。
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她斜眼看看，是黎晓发来的。
“你怎么了？”
她抬起头，发现黎晓正看着她，便冲她摇了摇头。
没过一会儿又收到一条信息。
“物理练习册40页第3题怎么做？”
林凡真就开始认真地在键盘上输入解题思路。
还没输入完对话框，左边又弹出来一条消息。
“你过来坐呗。”
林凡这才发现，不光黎晓旁边的人走了，图书馆很多人都走了。
快五点了。
林凡坐过去耐心地帮她讲了那道题，然后站起来收拾东西，说道：“走吧。”
黎晓拉住她，问她怎么了。
“没事啊。”林凡也奇怪，没觉得自己今天有什么异样。
“你别生气啊，这次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不好，下次我一定叫上予涵出来。”
林凡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意思怎么听着像是为了让她出来才叫上杨予涵的。
“我这不是怕你和我单独出来不自在，就把予涵叫上了，想着有个熟人你能舒服点，谁想到那个憨批突然不来了。”顿了顿，黎晓咬牙切齿道，“敢抛弃老子，等开学再收拾她。”
林凡没忍住笑出了声，转过头拉着黎晓往外走。
“我的物理化学可就指望你了，你可千万别把我丢给杨予涵那个菜货啊。”黎晓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吐槽自己好友却丝毫不嘴软。
“你一个学文的这么努力学理科干嘛？”
“下学期就要会考了，我想都拿A，但是物化生每周只有一节课，总感觉悬。”
“你可以的。”林凡下意识说道。
“你怎么对我比我自己还自信？”她用肩膀轻轻撞了林凡一下。
“因为你就是可以。”
林凡转头看向黎晓的时候，发现黎晓也在看着她。两个女孩不约而同地笑了。
“林凡？”
“嗯？”
“以后假期都出来吧。”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