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隐藏在暗处的人,是要她死么?
禁止她出城,是害怕城外天高地阔,她会有一线生机。
又不能死在南安侯府里,免得侯府受世人垢弃。
唯有让她困于这梁齐皇城之内,或饿死,或冻死……
夜里气温冰寒刺骨,风刮在脸上,犹如刀片。
软软一张小脸被裹在顷尘兮的外衫中,露出来的鼻头被寒风皲得通红通红。
“冷的厉害吗?软软抱紧娘亲,这样就不冷了。”她紧紧搂着孩子,手脚木木的,冰的没有知觉。
小家伙在怀里拱了拱,小手小脚都下意识地朝娘亲衣衫内探去。
“软软……”她看着被扯的半开的衣襟,轻叹一口气,垂眸,不知思索什么。
“软软,若是娘亲去了,他们会不会念在你神智有失上,放你一条生路?”她揉揉女儿的头发,哆嗦着,解下御寒的外衫,层层叠叠地包裹在她的小身板上。
看着软软小小的身子,因为温暖,而放松,一张拳头大的小脸上,舒服地眯起眼睛,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顷尘兮搂着孩子的手,越发紧,她抖抖腿,感觉牙齿都在不自觉地打着颤。
“……滴啷个啷……便翡翠屏开,芙蓉帐掩,与把香罗偷解……嗝,哪来的小乞丐,敢挡爷的道!”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哼着小调,带着一身脂粉气,跌跌撞撞向着顷尘兮倒来。
她吓得低呼一声,慌忙侧身躲闪,抱着孩子退到几步开外。
“哟,小乞丐!闪这么快,是嫌你爷爷脏呢!不长眼的玩意儿!”那男子低声骂骂咧咧,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个嘴啃泥,顿时火冒三丈,“晦气的小狗东西!敢碍爷爷的眼!我他娘踹不死你……”
他正准备扬手打去,却忽的一愣!
“呵,啧啧,原来不是小乞丐,只是个落魄的小美人呀!”那男人借着月色,细细一打量,眼神变得贪婪起来。
顷尘兮抱着孩子,连连后退,终至退无可退,背抵着一面墙!
“美人儿,乖一点,咱别碰伤了孩子。”那人步步逼近,竹竿一样的身体摇摇晃晃,手却迅速抽开腰带。
“别过来!”她大喝一声,东街不比别处,夜间的巡逻侍卫较之白日更多。
但这会儿,似乎到了交班的时候。
“你再过来,我可要喊了!”她故作镇定,“我夫君就在附近,只是给孩子买东西去了,你胆敢过来一步,我、我夫君不会给你好果子吃!”她咬着牙,用自以为最凶的样子对峙。
那男人突然笑起来,“呵,难不成美人儿家是卖果子的?给爷爷烂果子呀,那爷爷可不依。”
他眼神轻飘飘地移到她的衣襟处,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嗯~”
“无耻!”夜里寒凉,她现下只着轻薄的中衣,什么时候不雅,也不曾自察,反而叫这登徒子在月色下占了便宜!
顷尘兮侧过身子,换个姿势抱女儿,同时也挡住那令人作呕的视线。
“碍事!”那人显然是纨绔惯犯,竟一个箭步上前,大手一拽就扯出了她怀里的软软,随手一抛,扔出去一丈之远!
“软软!”顷尘兮吓得惊叫一声,朝着软软的方向跑去!
“别动!”那男人单手一拽将她拖曳回怀中,欺身压在墙壁上,“慌什么,那丫头没哭,说明不疼。不过,美人你要再这么不识趣,你会不会疼,那可就不好说了!”
软软自小便与别的孩子不一样,喜怒哀乐不行于色,便是惊天的疼痛,她也不会嚎叫半声。
顷尘兮的两只手腕,被死死钳制住,移动不了分毫。
这竹竿一样的男人,看起来醉醉醺醺,实则却是个练武之人。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的宫宴,那是她第一次随兄长离开昭澜,千里迢迢赶来梁齐,作为寿礼,进献给梁齐陛下,以祈两国友好互惠。
只是梁齐的后宫,远远不是她一个自小被父慈母爱保护下长大的异国公主可以插足的。
倘若她长相普通,或许还能顺利入宫。可惜她小小年纪,便生的美貌倾城,惊得梁齐的陛下都失神一番。
原本她还暗暗欢喜,看来这梁齐的陛下是喜欢她的,却不想一杯水酒,醒来后,她已经衣衫不整地躺在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怀中。
那尚未及冠的少年郎,就是梁齐宠妃易贵妃的同胞亲弟——易湛。
顷尘兮感受着那越来越近的酒气,突然就放弃了挣扎。
这盘棋的开端,与这盘棋的结尾,她都是同一种死法。
终究逃不过一个“辱”字。
天地之大,她无处容身。
芸芸人海,再无可倚之人。
“你可知我是什么人?”她问,目光绝望。
“哪府休弃的美人吧……”那男人含一口她冰凉的耳垂,冷哼一声,“容爷猜猜,该是南安侯府吧。那小丫头脖子上挂的,可是南安侯府里嫡出的玉牌。”他一把掐住顷尘兮的脖子,慢慢收紧,“瞧瞧,这一脸的震惊,看来爷猜准了!易湛那小子,人不怎样,艳福倒是不浅。放心,以爷跟他从小打到大的情分,怎么着,也不会让他这么个凯旋归来的大英雄头顶带绿!你,会死的很干净,灰飞烟灭可好?”
顷尘兮浑身一颤,脖子上的手,却忽的一松,反而拽住她的衣襟,使劲一扯!
夜空中响起一阵衣帛碎裂的声音。
她目光哀怨地看向漆黑的四周,那暗中监视她的人,果然不会出手,是等着她受辱而死么……
最后一眼,不舍地看向倒在一丈开外的软软,她一动不动,是……
顷尘兮闭上眼睛,万念俱灰下,狠狠地咬向舌头……
“啊——”一声惨叫!
不是顷尘兮,而是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不小心被地上的软软绊倒,摔了个五体投地!
“这该死的夜路,也没个路灯照一照……”那人嘀咕着,回头一望,看见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趴着地上,一眨不眨地瞪着他!
完了,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