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天也快亮了。二林见她醒了,给她端了碗面。平安接过,三两口将那一大碗面吃了,又喝了一碗汤,这才由杨昭扶着,下床慢慢走动。
肚子实在是痛,走了一小会儿,平安就出了一身汗,有心回床上等着,稳婆劝道,“还请夫人再忍忍,宫口还没全开,多走动下,开得还快些!”平安无奈,只好又走了一圈,这才坐在椅子上休息。
白素问和两位太医都来把过脉,知道这是急不来的事,都在外面候着。就这么晃到快中午,宫口还是没全开。平安实在有些受不了了,猛然想起当初赵氏生孩子,骂了顾宁一晚上的事儿,看着杨昭忍不住笑了出来,她那二嫂真是彪悍啊!杨昭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刚要开口说话,平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一口就咬了下去。杨昭没想到她突然来这么一口,疼得直抽气,刚想开口呵斥,平安松了口,得意地看着他。杨昭看着胳膊上的牙印,又看着得意洋洋地平安,也不知是该骂她,还是该夸她。缓了一下,才问,“不疼了?”平安摇头,“疼,不过心里痛快了!”杨昭失笑,“你这牙口倒是真不错!”平安也笑,还真没想到她牙口竟这么好。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一阵喧闹。杨昭刚将门打开,一道人影就已到了平安跟前。平安仔细一看,竟是赵氏,惊道,“二嫂,你怎么来了?”赵氏喘了口气,“不光我来了,我们一家全来了,你个死丫头,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再不来,孩子都生了!”肚子又是一阵痛,平安咧着嘴求赵氏,“二嫂,饶了我吧,我肚子疼!”“疼,你还知道疼?怎么不疼死你!”平安知道这关不好过,拉长了声音,又叫了声“二嫂”,又转头看向杨昭。杨昭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好笑,刚才咬人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刚要说话,苏氏和朱氏扶着陈氏上来了。不等陈氏众人施礼,杨昭先躬身一礼,“劳烦岳母和两位嫂嫂了!”三人还礼,陈氏道,“你既叫我岳母,我就说一句,这么大的事儿,她瞒着,我也认了,我这丫头就没做过让人省心的事儿,你怎么也帮着她瞒着?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杨昭原就听说陈氏脾气不好,如今看来,果然不虚,也不敢顶嘴,“岳母教训的是,是小婿不懂事!等这事儿过了,小婿一定好好赔罪!”陈氏顶着一腔火气而来,本是想大闹一场,可杨昭认错态度太好,倒让陈氏不好再发作。
平安见陈氏教训杨昭,倒觉得有些对不起杨昭。这事儿杨昭也是到北郡才知道的,就是立刻传消息,也就是早个三两天而已。可她也不敢求情,哀哀地叫了声娘。陈氏这才奔到平安床边,狠狠地拧了她胳膊一下,“死丫头,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平安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陈氏还不解气,骂道,“等你爹和你二哥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平安刚要求情,一阵剧痛,疼得她汗都出来了。苏氏忙请杨昭出去等,杨昭本不愿,被苏氏直接推了出去。赵氏塞给平安两块点心,看平安吃完了,才扶着平安躺下。
折腾到太阳落山,平安终是将孩子生下来了。这孩子没足月,稍显小些,嗓门却是极大,整个客栈都能听见他的哭声。苏氏抱出来给杨昭看,“恭喜陛下,是个皇子!”杨昭小心地将孩子抱过,扒着襁褓看了看,问,“她怎么样?”苏氏道,“并无大碍,血止住了……”
话还没说完,赵氏冲了出来,抓着白素问,“素问,快,血崩了!”白素问脸一下就白了,也不管别的了,直接就冲进了产房。杨昭反应了一下,拉住要回产房的赵氏,“不是说血止住了吗?”赵氏回身,“刚刚是止住了,现在又止不住了!”赵氏心里着急,也不再跟他解释,甩开他的手,回了产房。
平安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也不觉得疼,只是想睡觉。可偏偏这个一句,那个一句,乱糟糟的,不让她睡。白素问那臭小子,还时不时地扎她一针,要不是没有力气,她真想臭骂他一顿。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安静了。平安也不知自己是在哪儿,周边一个人都没有。平安有些慌,四处找人,却一个也找不到。正着急着,人影一晃,顾逸竟出现在眼前。平安高兴了,“大哥,你来接我?”顾逸笑着看着她,“我来看看你!”平安伸手去抓顾逸的胳膊,“大哥,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了,咱们回家吧!爹娘都等着咱们回去呢!”顾逸摇摇头,“大哥得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平安不肯放手,哀求道,“大哥,我找不到爹娘和二哥,你别走,带我回家吧!”顾逸掰开她的手,“好妹妹,大哥帮不了你,你得自己回去了!”说完顾逸就不见了。平安连喊几声,顾逸都没有出现。平安突然明白过来,顾逸已经死了,她再也见不到大哥了,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赵氏守在床边,见平安哭了,以为她要醒了,扒在她身上连叫了几声。可任赵氏怎么叫,平安也没有半点醒来的意思。赵氏颓然地坐下,看着平安默默垂泪。苏氏进来,见赵氏在那里哭,斥道,“你哭什么,你要是受不了,就换别人来!”赵氏抹抹眼泪,“大嫂,不是我哭,是刚才平安哭了!”苏氏一惊,仔细看平安眼角,似乎没有哭过的痕迹,回头看赵氏。赵氏喃喃道,“我刚才给擦了。”苏氏恨不得给她一巴掌,“还傻愣着干什么,去把素问叫来!”赵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找白素问。回来时,不光白素问来了,杨昭和陈氏也跟了过来。苏氏有些没好气地看着赵氏,又不是醒了,惊动这么多人做什么?赵氏知道自己又做错了,可她一出去就碰见了这么多人,她还能不让人进来,可也不敢辩解,老实地缩在一边。
白素问把过脉,又扒拉开平安的眼睛,看了看,才回身对众人道,“应是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什么时候能醒,得看师姐自己了!”陈氏念了声佛,只要活着,早晚都能醒的!杨昭看着睡得安详的平安,不自觉地摸了下手臂,那牙印早就消了,可杨昭就是觉得偶尔还是会疼一下,不禁暗骂,顾平安,你真是好狠的心。
平安是饿醒的。平安觉得还没睡够,可实在是饿得胃疼,没办法,还是先起来吃些东西再睡吧。这一起身,倒把守在身边的半夏和春桃吓了一跳。还是刚进门的丁香先反应过来,猛地喊了一句,“娘娘醒了!”喊完也不进门,竟一溜烟儿地跑了。平安看看身边吓傻了一般的半夏和春桃,又看看四周,心道,她什么时候回宫了?春桃已经反应过来,一下跪倒在平安床前,哭着道,“小姐,您总算是醒了!”平安被她吓了一跳,“春桃姐姐,快起来,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半夏过来扶起春桃,“姑姑,快起来,娘娘好了!”平安肚子叫了一声,“春桃姐姐,我饿了!”春桃也不用半夏扶了,忙道,“奴婢这就去准备吃的,小姐稍等一下!”说完,就往外跑。
平安不明白这都是怎么了,可她实在是饿,又加了句,“你快点儿!”春桃应了一声,赶紧去了。忍冬和苏叶端着水进来,连带着半夏,三人眼泪汪汪地伺候着平安洗漱。平安忍不住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半夏道,“娘娘,奴婢们是高兴,您睡了十一天了,奴婢们都要吓死了!”平安一愣,她睡了这么久?猛然间想起肚子里的孩子,忙问,“孩子呢?”忍冬答,“娘娘放心,小皇子很好,李嬷嬷和奶娘在照应着!”平安这才放下心来。
丁香引着白素问和两位太医,进了寝殿。平安有些头疼,她都说了她饿了,怎么不给她拿吃的,偏还要应付这些人,特别是还有臭着脸的白素问?两位太医进来就叩拜,平安赶紧让他们起来。白素问可不管这些,过来先给她把了脉,才嫌弃道,“你也真能睡!”平安也不管他的臭脸,郑重道,“素问,辛苦你了!”白素问有些不好意思,转瞬却嫌弃道,“你以为我想管你啊?我是怕你辱了我白小神医的名声!”平安失笑,“那敢问白小神医,你师姐我可是好了!”白素问冷哼一声,“差不多了!”平安叹了口气,这孩子可真是讨厌,还是阿左阿右可爱多了。
好在春桃带了两个内官,端了一堆汤汤水水进来,平安这才高兴了,也不管白素问了,端起碗来,就先把里面的肉吃了。春桃看她不够,又给她舀了一碗晾上。白素问看着狼吞虎咽的平安,嫌弃道,“你吃慢点儿!别老吃肉了,你刚好,小心不消化!”平安哪里听得进他的话,连吃了两碗,才觉得肚子里有底了。白素问看着差不多了,吩咐春桃,“别给她肉吃了,喝点粥就可以了!”春桃看看白素问,又看看平安,有些为难地对着平安笑了下,将桌上的粥递了过去。平安看了一眼白素问,很是无奈,等她有力气了,非好好教训教训这臭小子,想归想,还是老实将粥接过,也懒得用勺子,端起来就给喝了。白素问撇撇嘴,“你是饿死鬼投胎的吧!小心烫死你!”平安压了压火气,又吃了一小碗馄饨,这才觉得活过来了!她吃饱了,也就不计较白素问什么态度了,硬拉着白素问陪着她在寝殿里转了两圈,这才想起来去看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