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回头又看了几眼,终是没有停下,跟着洪阿牛回了顾逸营帐。顾逸见她回来,问到,“可安心了?”平安也不说话,顾逸就那么等着。过了一会儿,平安才说,“安心了。大哥别跟他说我来过。”顾逸仔细看了看她,点头答应。平安又坐了一会儿,说,“那我回城了!”顾逸看着她,问,“你不先吃点东西?不去看看白叔和素问?”平安摇摇头,“不去了,你看见他们,告诉他们师娘在咱们家里住着,挺好的,不用担心。”顾逸也不再留,带着洪阿牛送了平安出营。平安也不耽搁,跟顾逸告辞,上马就走了。顾逸看着远去地平安,长长地叹了口气。
平安回来得早,又在城门外跑了两圈,这才进城去白家找梁沅嘉。梁沅嘉早就买好了东西,在白家歇着,见平安回来了,忙问到,“姐姐回来得好快,李涪哥哥可好了?”平安回了句“好了”,便不再说话。梁沅嘉见她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姐姐可吃了午饭?”平安摇摇头。梁沅嘉忙把在街上买得吃食拿出来,让她垫垫。平安吃了几口,又喝了点水,精神好了些,说,“咱们回家吧。”梁沅嘉自然赞成,也不让平安骑马了,两个人都上了马车。平安也懒得管了,靠在车窗上休息。梁沅嘉怕她磕着头,扶她靠在自己肩上,又让虎头将车赶慢点。平安闭着眼睛休息,梁沅嘉也不敢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平安突然问了一句,“你说,他为什么不肯见我?”梁沅嘉被这一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吭哧了半天,才说,“可能越是亲近的人,越怕吧!”平安坐直身子,笑了笑,“好了,没事了,我只是替李涪哥哥难过,他那么骄傲的人,突然间变成这样,心里不定怎么难过呢。不过看到他没事儿,我就安心了。你都买了什么,先跟我说说,免得到家被二嫂问起,漏了破绽。”梁沅嘉将买回来的东西拿给平安看,东西不算贵重,送孩子倒是刚好。梁沅嘉又将每一样适合送什么人跟她细细地说了一遍,平安用心记下。
回了将军府,两人一起去见了赵氏。赵氏笑着问她,“可买到合心的东西了?”平安点头,回道,“就买了些孩子的玩意儿!我让虎头跟备下的东西放一起了。”赵氏看了看她,问,“你们午饭可吃饱了?要不要再垫垫?”平安一愣,梁沅嘉连忙答道,“吃饱了,再吃就耽误晚饭了。”赵氏便不再多问。平安想了想,说,“晚上我想吃二林娘做的面。”她突然一说,倒把赵氏弄得一愣,反应过来才说,“行,我让人去跟二林娘说,今天咱们全吃面。”梁沅嘉有些奇怪的看着平安,问,“二林娘的面做得好?”平安点头,“嗯,她娘面做的好,她爹浇头做的好,可惜再也吃不到那么好的浇头了!”梁沅嘉不知该如何接话,转头去看赵氏。赵氏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知道二林爹娘厨艺好,却还真没吃过他们两口子做的面。平安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笑着道,“二林娘的面也是一绝,你们可真得好好尝尝。”梁沅嘉赶紧答应,“好,我倒真得好好尝尝。可是要是太好吃了,回了京城,我想吃都吃不到怎么办?”众人一笑,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隔了几日,圣旨下来了,竟是要福王和顾衡、顾宁父子一同护送金小王爷和北国使臣,赶在除夕之前进京。顾衡父子研究了一下,索性将赵氏也带回京,让陈氏见见。娶赵氏时,她父亲病重,不放心女儿,求着顾衡先让二人成亲。顾衡想着顾宁也不小了,二人又情投意合,便答应了。事后陈氏虽送了东西过来,可这媳妇却一直没去见婆婆,倒不如这次一起去了,免得日后婆媳之间倒生嫌隙。
赵氏也是经过大场面的,可是一听说要去见婆婆,竟是慌了手脚。着实把平安和梁沅嘉吓了一跳。先是觉得备的礼物不够,大半夜的,愣是揪起顾宁,将备好的东西又重新理了一遍,吓得顾宁连着两个晚上没敢回内院睡。他不回来,赵氏就拉着白氏、平安和梁沅嘉一起研究。白氏受不了了,就推脱年纪大了,回去休息,就只剩平安和梁沅嘉陪着。梁沅嘉见识多,又擅人情,帮着备礼最合适。平安不懂这些,原想偷偷溜走,被赵氏一把拉回来,追着她问陈氏、苏氏、朱氏以及三个孩子的性情喜好。梁沅嘉看平安实在受不住,劝道,“二嫂过于紧张了吧!礼物这些确实得在走前备好,可其他的路上问就可以了。咱们就是走得快都得二十多天,慢了就得一个月,倒时候二嫂慢慢问就是。”平安连连求饶,“二嫂就饶了我吧,娘和两位嫂嫂都是好相处的,绝对不会为难二嫂!”赵氏也知道自己有些慌过了头,叹了口气,说,“听说京城那些人家,娶妻都是要知书识礼、识文断字的,我怕我这样的去了京城,会丢了阿宁和顾家的脸面。”平安笑了,说,“二嫂自可放心,咱们家与外人来往并不多,就是有些什么闲话,一呢,他们不敢找二哥说。二哥当年可是有名的混世魔王,若有人敢说什么,二哥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二呢,与咱们家交往的人家都知道轻重,所以就是有闲话,也传不到咱们耳朵里去的。”赵氏听见前半句还松了口气,听见后半句,那口气又提起来了。梁沅嘉忙接过话茬,说,“二嫂,你别听外边人瞎说,什么大家闺秀之类的,其实还真像平安姐姐说的,也就只敢背后说人,还真没敢人前对质的。能把我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二嫂,又怎会怕京城那些无知小人?”赵氏看着梁沅嘉,说,“那是妹妹迁就。”“不,二嫂,我并不是能迁就人的人,我跟人相处,只看她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管后来怎么样,刚开始,我就知道,不管对我,还是对齐英姿,二嫂都是真心的。只是齐英姿不懂,我能懂罢了。”说到后面,梁沅嘉竟有些得意了。平安有些无奈,敲了敲她的头,说,“尾巴翘起来了啊!”梁沅嘉往平安身上一靠,揉着头,撒娇道,“姐姐,我说的可是实话,在识人这事儿上,齐英姿差我可不是一点半点儿!她要有半点儿眼力,也不至于……”平安又敲了她头一下,“行了啊,知道你厉害!”梁沅嘉撇撇嘴,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赵氏被她俩这么一闹,心里十分的不安,倒去了五六分。见二人被她折腾得有些困倦,便放她们回去了。
转眼就到了启程的日子。他们这一行有王爷,有王子,有女眷,有使臣,这一路上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快马加鞭,行程上自然得多打几天。顾逸一早赶来送行,先去拜别了福王和金盏,说了些场面话,这才来见父亲和弟弟。顾衡拍拍顾逸的肩膀,说不出话。顾逸自是明白顾衡的意思,转头嘱咐顾宁,“路上警醒些,回了京就老实在家待着,切不可惹事。”顾宁老实答应。
平安在送行的人群里看了许久,也没见到李涪的身影,虽早猜到他不会来,可还是有些失望。掐了自己一把,打起精神跟孙文祥和吴为拜别。守城时,三人接触较多,倒有了些交情。原本一直没有吴为的消息,平安还以为吴为阵亡了呢。吴为豪迈地笑了,“你吴叔叔死人堆里滚过多次了,老天爷不肯收啊!”孙文祥也笑,“阎王都怕这老东西,我眼看着他被人一箭穿了胸,竟还活了下来!”平安还真不知道吴为竟是这般命大,忙告罪道,“竟不知叔叔遭了这么大罪,给叔叔赔罪了。”说完,平安深深拜下去。吴为赶紧把她扶起,“丫头,这些都是小事儿,咱们能活着,就好好活着。你还小,别净把这些事压在自己身上。看看梁家那丫头,那才是一个姑娘家该有的样子!”平安回头看看跟着四哥五哥依依不舍的梁沅嘉,苦笑道,“叔叔知道的,这我怕是学不来。”孙文祥笑了,骂吴为道,“这事儿要怪也是怪顾衡那老东西,好好的闺女非当成个男儿养,弄得老夫都忘了这是个丫头了。”平安也不说话,由着两个长辈斗嘴。
顾逸跟众人寒暄完了,才来见平安。平安叫了声“大哥”,突然就有些委屈。顾逸看着自己捡回来的这个妹妹,竟也有些心酸,带着几分歉意道,“是大哥对不住你,早发现你是个妹妹,就不会让你吃这么多苦了!”平安赶紧打起精神,说,“大哥说的哪里话,这么多年,有父亲,有大哥二哥,平安才觉得自己是个有家的孩子!”顾逸苦笑一下,揉揉她的头,“回去好好歇着,别的事都不要想。”平安点头,她自然知道大哥的意思,说,“大哥知道的,我回去除了吃也就是睡,别的都不会想的。”顾逸也不再说话,只看着她,看得平安眼泪差点流出来,赶紧说,“大哥,我先上车了。”顾逸点头,送她上车。掀开车帘的一刹那,顾逸轻声说,“平安,在大哥面前可以哭的!”平安的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也不敢出声,更不敢回头看身后的顾逸,只迅速钻进马车,任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了满面。顾逸在马车前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走了。平安听见顾逸脚步声没了,这才擦干眼泪,掀开车帘回头看了看破败的北郡城,只希望回来的时候,北郡城已经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