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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离别总是太匆匆(二)

送走赵长歌一行,兴福叫二人上了板车,辘辘往太和城去了。

顾守业忽然惊道:“阿长没问我大姐家在哪里,又没告诉我他住哪里,可怎么找他呢?”

杜蛮问他堂哥:“少爷的大姐一家回来了没有?”

兴福道:“这两日就是大暑了,除了你们几个傻子,哪个不安生在家里呆着。嘿,还有我,被你们连累。瞧把俺晒的,都比你这丫头还黑了。”

杜蛮不满:“我只问你大小姐,你说这么多不相干的,我哪里比你黑了!我过了夏天就变白了,你就没白过!”

兴福笑道:“人家都把你认成个小子,我险些笑出来。再一想,说你其实是个姑娘,不是丢俺家的脸吗,之好随着他叫你兄弟。”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杜蛮更气。

顾守业叫道:“我说话你们没听到吗!”

兴福笑了半晌才道:“你且听我说。你大姐来信,说是过了伏天才回来。还让你爹帮着在泰平府找处院子。如今他们远在安陵,泰平府还没落脚处呢,你又如何告诉阿长住址?依俺看啊,你也不必在意,阿长家里只怕不是一般人,他既然不告诉你他在哪儿,只怕是不再往来的意思。”

顾守业听说大姐没来,倒好似躲过一场祸事,欢喜地几乎跳起来,又听他说阿长“不再往来的意思”,便有些不解。

兴福道:“你瞧跟着他的五六个家人,这还是分做几股的,这么说来送他一个孩子,倒有少说十来号大汉护送。”

顾守业道:“除去阿长,一共三十一人,都骑着马,我数了的。”

“好家伙!可是不得了!”兴福惊叹一声:“这还不明摆着吗?你看,你们俩跑了,也就忙俺一个,再有这么个驴车而已。你再看看人家,三十几号壮汉三十几匹骏马,护送一个半大的小子。路途虽远,可有几家有这样的阵仗,有几家能养这许多马!太平年月还这样小心,想来不但家世不凡,这小阿长也该是嫡子嫡孙才能得这般优待。“”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扭着身子回头与二人说话,板车被他带得晃起来:“难道是靖边王世子?”

顾守业没明白,问道:“靖边,王柿子?什么柿子,好吃吗?“

杜蛮却是听说过靖边王的,听堂哥说阿长是世子,惊讶起来,连声催问。可怜顾守业又落个无人搭理的处境。

“听说官家得了重病,月余不曾上朝,却向诸侯王下了圣旨,要各王侯将军把世子送进京,说是要请甚么大儒教导。世子未来都是要承继爵位的,此举也是要他们能自小亲近朝廷。可俺却听说,这其实是镇国公的主意,官家如今出气多进气少,只怕时日无多,一旦驾崩,那些手握兵权的诸侯将军们若有异动,天下不就乱了吗?因此命各家把世子送来……”

杜蛮灵光一闪,脱口道:“挟世子以令诸侯!“

兴福笑道:“你竟知道不少,看来没少去茶馆听书。”

顾守业却不明白,杜蛮解释:“这么跟你说吧,对面的来福居跟咱家抢生意,若是他们把你这独苗苗抓去了,你爹就不敢跟他们争了。那些诸侯也一样,儿子被抓去了,就不敢跟新官家捣乱了。”

杜蛮说得直白却又不准确,顾守业似懂非懂,问道:若阿长真是世子,那他就是被抓走了?咱们要不要去救他?”

兴福好笑道:“又说孩子话。朝廷这一出,一半是冲他家去的,一半是冲绥远王去的。靖边王府虽比不得绥远王府,只是郡王爵,却也是镇守西南几十年,手握重兵。阿长毕竟是郡王世子,朝廷只会安抚他,且有好日子过呢,你就别瞎操心了。只是若果然如此,他的身份咱们平头百姓可高攀不起,你们也别想着再找他玩了。”

杜蛮道:“难怪他说‘日后再见千难万难’呢。出门一趟就撞见靖边王家的世子,顾少爷又要四处炫耀啦!”

兴福便嘱咐顾守业:“到底不是咱们平头老百姓,不是好招惹的,你莫要四处宣扬。尤其俺刚刚说的这些,听过就算,乱说官家的事,会被抓去砍头的!蛮蛮你也是。”

顾守业不满:“谁要到处乱说了!”

一路说笑回到太和城,三人才进城门,早有眼尖的小子看到顾家小爷,飞跑去仙客来送信,讨几个赏钱。高瑶娘正在杀鱼,听到信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攥着滴血的刀就往外跑。顾家老太太和顾夫人也赶出来迎了。

跨出店门,正赶上三人到了。杜蛮和顾守业心虚,不敢上前,兴福却见婶子手里握着刀,吃了一吓,忙道:“婶子别气,妹妹已知错了,一路都在跟俺认错,不住求我跟你求情呢。”说着上前夺了刀,道:“婶子气极了就狠狠地打,拿把刀出来,若是吓着客人可不好交代。”

高瑶娘不过一时情切忘了手中拿着刀,可这一出不但震慑了兴福三人,连顾老太太和顾夫人都先把顾守业丢一边,纷纷劝她不必气成这样,孩子都好好的回来了。

杜蛮与顾守业一同长大,按说还差着辈分,奈何两人年岁相当,臭气相投,明明是两个人一起闯祸,偏顾守业有些傻气,杜蛮不但打架比他厉害,脑子也更灵活,这就显得都是杜蛮出的坏主意了。何况顾守业是主家的儿子,所以大大小小的状况,都叫高瑶娘气短。此次二人更大胆,吃了早饭便跑了,却直到午后卖烧饼的刘老板来要账,才知道两个孩子竟带着干粮跑了!这一下不得了,兴福当时就出门去找,天黑透了才回来,说是没回杜家庄。顾家老太太便说了些诸如“蛮丫头主意太大了”的话,奈何连高瑶娘自己都疑心是杜蛮的主意,于是不但挂心女儿,面对顾家一众也颇愧疚的。昨日杜家庄来人报信,说是孩子去了杜家,要再玩一天才肯回来,众人这才安心。

不意拿了把刀出来,顾家人就吓得不再怪罪,于是愈发做出要狠打杜蛮,给顾家人出气的架势,众人果然拦着了。

总算哄了高瑶娘平息,这才有功夫盘问两个小的为的什么缘故,说走就走了。杜蛮为自己的身世辗转纠结这么久,被杜母的一句话打消了疑虑,便觉得这一番真是瞎折腾了,小丫头也是爱面子的,如何肯说。

老太太便问乖孙子守业,顾守业支吾道:“我不想去大姐家,小轩说姐夫严厉得很……”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兴福笑道:“难怪追着我问大小姐回来了没有,这是怕被姑爷拘着读书呢!”顾守业叫道:“我不想去大姐家,更不想读书!”偏偏这话被找过来的方老板听到了,气儿子私自离家,更气他懒怠不求上进,抓过来要行家法。顾老太太死死护着,顾夫人也拦着不许,方老板没奈何,丢下一句:“慈母多败儿!”拂袖去了。

这边老太太连声传厨房烧几个乖乖爱吃的菜,又拉着顾守业转着圈打量了,又是疼又是气,拿手照屁股拍了几下。高瑶娘又反过来劝她。老太太道:“先只当是蛮丫头的主意,再不曾想俺家这个憨的还有这样的胆子,倒叫你家丫头受了委屈,还扰了你娘家。下回再走亲戚,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备几样东西给你带过去,替俺家说声谢。”高瑶娘忙说:“你老人家还跟俺客气什么!”

杜蛮见顾守业这般义气,一个人抗下所有,悄悄冲他抱拳,顾守业就回她一个得意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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