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有,一片空白,犹如盲人一般连黑色都无法窥见,这就是死亡的模样,无法思考,无法触碰,无法接收与传达信息,恐惧就会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当然前提是你还能感受到这种感受,仿佛沉进虚无之中,一切都在远离,一切又好像近在眼前。
这就是李明夜当下的感受,他似乎对这片虚无有着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比死亡本身更让他恐惧,他开始挣扎,却无法舞动曾经灵敏的身体,他这才发觉,他连身体都无法感受到,这种真实又虚幻的感觉刺激的他有些发狂,此时能够思考是件不幸又有些幸运的事,他强行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李明夜回想自己短暂的一生,虽然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却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他细细思索,这种丢了东西却又不知道丢了什么的感觉令他更加不安,他有些不甘心,这种不甘心的感觉与被强行压下的恐慌与疯狂相碰撞,犹如胸口堵了一块巨石一般让他十分难受,渐渐的这些情绪演化为愤怒,愤怒愈演愈烈,如果现在的李明夜能看到那并不存在的自己的模样,一定会惊讶于自己狰狞。
李明夜的愤怒愈来愈强,他再也无法忍受,无形的他发出了无声的怒吼,将那满腔的愤怒发泄了出去,一点光明乍现,李明夜奋力的想要奔向那点光,可惜他依然很无力,眼看那点光芒就要消失不见,李明夜急切的挣扎起来,没什么卵用,光点仿佛没存在过一般,李明夜绝望的嘶吼“不!!”
“你醒了?”
天地骤然大亮,无尽的光芒围绕着李明夜好似一条由光组成的通道,连接着李明夜和那道声音,在那光的照耀下,李明夜好像又再次拥有了形体,他毫不犹豫的奔向光的尽头,那里有道声音让他觉得心安。
闫安然看着这个霸占了自己的床的少年,自己已经照顾他一天一夜了,却依然不见他有醒来的迹象,这让她想起来发现这个人的时候,和现在一样半死不活还浑身是血,像个鬼一样,把她也吓了个半死,连滚带爬的上了岸,拿着衣物挡住春光,再见他还是一动未动这才壮着胆子,用随手捡起的石头打了一下。
“噗通”石头没有打中这个人,却把闫安然吓得躲进一块大石头的后面。
“我警告你,扮鬼吓我还偷看我洗澡被我爹知道了,他可是会扒了你的皮的,你装死也没用!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
闫安然躲在石头后面,探出小脑袋,瞧那人还是没有动。
“不会死了吧?脏了我的池子就不好了”
闫安然再次入水,却发现浮在水面上的少年身体似乎还有起伏,闫安然用手捧起一些水,洗清血污听一听是否还有呼吸,确定了还活着之后,就拖着这个少年回家了。
想起闫大庆的脸,闫安然还是有些忍不住笑,不过可以理解,没有任何一位父亲在看见女儿拖着一位浑身上下只剩一条腰带还完好的男人出现,还能笑得出来,听过原委之后的闫大庆铁青着脸给这个少年换了身衣服,简单查看之后,叹了口气,看这人年纪轻轻却经脉尽断,活了也是个连个普通人都不如的废物,经脉禁断以后即使活下来也是名副其实的手无缚鸡之力。
“可惜了”闫大庆摇摇头。
闫安然见状,一去双大眼睛暗淡了下来,有些悲伤,搂住母亲不愿言语,闫安然的母亲王妮轻轻拍打着闫安然的背,柔声安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照顾好他最后一程了。”闫安然点了点头。
……
闫安然愣愣的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她从来没有见过死亡,这是她第一次面对一条即将逝去的生命,从灵魂深处涌出阵阵的悲伤,她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看的有些出神,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抚少年紧皱的眉头,似乎想要抚平少年的烦恼,为他分担一些痛苦,莫名的流下了眼泪,看着这一幕的闫大庆和王妮有着忧愁。
少年似乎在做梦,眼皮下不断转动的眼珠,额头上的汗滴,咯吱作响的牙齿说明那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梦境,他梦见了什么呢?
突然,少年张大嘴巴,发出一声吼叫,狰狞的面目,吓得闫安然慌忙收回了手,犹如被惊到的兔子,声音渐渐微弱…
又过了一会,闫安然试探性的问道“你醒了?”少年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就再次合上双眼,这一次他的呼吸沉稳,好像是睡着了,闫安然决定陪着他走过着最后一程。
李明夜被闫安然发现并带回家已经过去了三天,第四天的清晨,李明夜缓缓醒来,他完全感觉不到痛苦,甚至感觉不到四肢,以至于他脖子有些痒都没办法挠一挠,他转过头去,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小巧的鼻子有些可爱,小圆脸被挤的肥嘟嘟的,嘴巴旁边还带着些口水,刺痒自己的正是眼前少女的发梢,李明夜的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少女眼圈有些黑,看来这几天一直守在自己身边,李明夜有些心疼,想要摸摸她的头,这才想起来已经感觉不到四肢了,不由得脸色有些阴沉。
重新复盘这一战,那么多的圣人在擒天城的上空打的不可开交,城中建筑毁坏无数,却不见一名城中居民,他潜伏之时还见过熟睡的居民,杀了那个劳什子王子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城中居民了……莫非太祖出手了?秦家太祖将我们拉进了他的的半个神国?
那个被于天罡扯掉一只翅膀的天使,怎么会没死呢?在生死存亡之际领悟了?得到了神的恩赐?若是在太祖的神国之中,即使领悟了又怎么会传达出去?是那教会的神明过于强大?其意志可以蔓延至他人神国?若是身处太祖的神国之中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他明明记得自己掉进护城河之中了,怎么会…
这时腰间连心牌闪过一阵光芒,李明夜这才知道,关键时刻,是树先生救了他,将他收进连心牌,用自身的灵光温养并稳定他的伤势,这才得以掉进秦渡,才被卷入地下暗河,最终在这里被闫安然捡起来,还好平时李明夜总是与那树先生分享那些奇珍异果,树先生的灵力才得以撑过这一个月,如今也是灵力将尽,即将陷入沉睡之中。
既然能在一名半神注视下离开,说明他李明夜可以活了,但是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擒天城无法无天的小王爷了,爹娘和皇上爷爷应该也会安然无恙,也算是太祖的筹码,只要你李明夜再不出现在擒天城之内,就权当你死了,你的亲人也会好好的活着,否则……
“哼”李明夜冷哼一声,如今脖子以下连感觉都没有,有机会定要让这些人吃吃苦头,现在要紧的就是看看自己的伤势如何,一直不能动也不是个事。
内视之后,李明夜不由得暗暗叫苦,这一战十年修为化为流水,丹田经脉残破不堪,自己能够活下来也多亏了自己吃过无数的奇珍异果天材地宝和树先生的温养,之前没有尽数消化的药力,如今正在修补自己的身体,看这修补的速度,最快应该一个月就能动了,至于还能不能踏上修炼之路,就得看天意了。
“嗯~”闫安然睡足之后缓缓醒来,揉了揉眼睛,看见那之前昏迷不醒的男人正睁着眼睛盯着自己,再次揉了揉眼睛,却一不小心撞进了那对眸中,其中似乎蕴含着日月星辰,缓缓旋转将她的灵魂都吸了进去,耳边好像响起了悠扬的钟声,震得她微微颤抖,又好像熊熊燃烧着一团火焰灼烧着她的心,扑通扑通的烧的她脸有些红。
“嗯~”李明夜闻声望去,只见那名少女醒了过来,直起身子正在揉着眼睛,看了自己一眼,又揉了揉眼睛,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那眼睛里似乎闪着柔软的光照在了李明夜心头,既像是疲惫的旅人回到了家,又像是找到了心爱的玩具的孩子,快乐、满足攀上心头,少女的脸红,让他的心脏怦怦乱跳,明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却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李明夜知道了,非她不可,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才好。
任你巧舌如簧,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此时也难有再多的言语,情之一字又岂是说的清道的明的。
“嗨”李明夜试探性的打招呼,想要打破沉默。
“嗨”闫安然眨了眨眼睛,小脸更红了。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年事已高,退位禅让于贤王,登基大典将于三日后举行。”
据史书记载,秦国第十九代皇帝于秦建国第950年五月宣布禅让于第二十代皇帝李安邦,于五月末登基。
六月,新皇宣布立光明教会为国教,国师是个西方人,名为辛迪,原太子李定国,封号不变,辞去将军一职。
七月,彩凤营哗变,被国师武力镇压。
至于小王爷李明夜,则无人再提,仿佛未曾存在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