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心弦？”
冷冷扫了眼自己手里的名单，程殷在名单的末尾处找到了“夏心弦”三个字。
“感情丰富，技巧不足。未来可期。”——这是校考考官留下的评语。
“为什么迟到？”
“……”
“我问你！为什么迟到！”
“对不起。”
面对程殷的质问，夏心弦没有回答，只是躬下身子，低头道歉。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听候发落。
如果可以，她真想讲一个听起来靠谱的理由。
可就算她讲的理由再靠谱，迟到了就是迟到了，错了也就是错了，她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没有得到自己想听的解释，程殷心下便有些火大，于是偏头打量起这个即谦卑，又傲慢的少女。
寒酸……实在是太寒酸了。
马尾辫、白T恤、牛仔裤、旅游鞋……她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菜市场吗？
此时，关于夏心弦迟到的理由，程殷早已不再关心。因为即便她今天没有迟到，程殷也会判她个不及格。
艺术这条路，从来都不是谁想涉足，就能涉足的。其中所要付出的代价……呵呵，她想想都觉得可怕。
天赋，汗水，金钱，人脉……光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她比谁都清楚，这是一笔需要搭上青春，赔上一生的买卖。没有退路，只有残酷，一旦失足，便将万劫不复。
即便她真的很有才能，可老老实实地出去打工，都她比留在这里更加靠谱。
“不过……若是现在就让她回去，她肯定不会死心吧。至少，我应该给她一个机会……让她绝望。”
程殷已经想好了，她要在正式考核的时候，给夏心弦当头一棒。也许唯有这样，才能击垮少女这骨子里的倔强，与她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听起来或许有些残酷，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找个位子坐下吧。”
“谢谢老师。”
夏心弦再次朝程殷深深鞠了一躬，殊不知自己已经被其宣判了“死刑”。
心怀忐忑，她抬头环视起四周，同学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那可真是什么样的都有。
有担忧的，有冷漠的，有嘲弄的，有鄙夷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兴高采烈的？
没错，应是兴高采烈的没错。
即便此时会场里的光线十分昏暗，让大红色的座椅都显得黯淡无光。
即便是在会场的最后一排，那最不起眼的角落，夏心弦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看到了那个正朝自己疯狂“打call”的少女。看那架势，似乎是想让自己过去坐？
……
“喂，可以啊！敢放那更年期母老虎的鸽子！”
夏心弦这才刚一坐下，女孩就很是自来熟地找她搭话。说话的声音并不算不大，却是有着难掩的激动。
一袭火红色的演出服，与她的热情相得益彰。
披散开的棕色大波浪，是当下最时尚的发型。
白里透红的瓜子小脸，棱角分明的精致五官。本该是副甜美少女的模样，却因为她略显中性的嗓音，而多了几分少年的帅气。
再三确认，自己与这位热情洋溢的少女并不认识，夏心弦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只得顶着讲台上那道火辣辣的目光，回以她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啊！忘了自我介绍！”
并未察觉到夏心弦的窘迫，少女非但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是自顾自地开始起自我介绍。
好吧……看来她除了有些自来熟，还有那么点……缺心眼儿？夏心弦在心中如是想道。
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因为她很欣赏少女的这份洒脱与直爽。
“我叫舒曦。舒情尽欢的舒，曦晖朗曜的曦。你叫夏心弦对吧？”
“嗯……”
“好！小弦弦，我们是同志了！”
“嗯？”
“只要你继续和程殷那头母老虎对着干，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
夏心弦突然沉默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与社会脱节了。
她既无法理解舒曦的脑回路，也不知该如何应付舒曦的热情。
对她来说，同龄人之间的友情似乎早已成为了一种奢侈品。
“你这个有妈生没妈养的小野种。”
“喂喂，你听说了吗？她爸爸好像是个瘸子耶。”
“快看，垃圾女又在那里捡垃圾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习惯孤独，享受孤独。少了那些刺耳的聒噪，她反而能更加醉心于音乐。
“下面，我说一下面试规则。”
讲到这里，程殷蓦地停住。只因在她眼皮子底下，突然冒出个小小的身影。
“你又是谁？”
“啊？”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头顶着黑眼圈，粉雕玉琢，宛若瓷娃娃一般的小萝莉，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自程殷身前高调路过。
似是还没睡醒，女孩显得十分呆萌。就见她微张着小嘴，唇角更是挂着一抹滑稽的晶莹，就这么怔怔地抬头，痴痴地望向了程殷。
“我！问！你！是！谁！”
“艾……艾零一。”
被程殷这么一吼，女孩显是被吓到了，顿时一个激灵，战战巍巍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艾零一？”
再一次扫过手里的名单，程殷的眉角却是愈皱愈深。
只因名单之上，校考考官给艾零一的评语有且只有两个字。
——全才！
“下去坐！”
“谢……谢谢老师！”
如蒙大赦，艾零一逃也似的冲下了讲台。
同夏心弦一样，慌不择路的她第一眼就望见了的舒曦，望见了那个正朝她热烈招手的舒曦。
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显然不懂人心的险恶，就这么义无反顾地搭上了舒曦的贼船，一条名为“友谊”的贼船。
“你叫艾零一？”
“嗯……”艾零一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看上去很是疲惫。
“我叫舒曦。”
“……”艾零一慢慢阖上了双眼，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示意她已经听到了。
“你这名字可真有意思，要不以后就叫你数字姬好了。”
“Zzz”
……
时光如水，总是无言。
虽伴随着一些小小的插曲，面试还是如期展开了。
面试题目：即兴演奏。
附加要求：必须以教室里现有的东西作为乐器，且同一种“乐器”不可重复使用。
评判标准：是否能打动面试主考官——程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