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拿眼角余光瞥了呆若木鸡的清沅一眼,继续冷冷说道:
“枉费我养你一十四载,原以为能盼到头,让那惨死的冤灵们瞑目。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不争气!”
清沅大脑一片空白,垂手立足原处,面如死尸。叶夫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晴天霹雳,劈在她的心上。
杀父弑母,残害手足之仇,她怎敢轻轻巧巧的就忘了呢?!
“不过,这样也好。你就可以毫无的愧疚活着,我算是没脸再见九泉下死不瞑目的师姐了……”
叶夫人以袖掩面,凄凄长唤几声:“汝瑾师姐,你死的好惨啊……”
清沅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鲜血滴滴渗落。她嘶哑着嗓音,一字一顿的问道:
“仇人是谁?!”
寒烟又疼惜又慌张,但碍着叶夫人的淫威,复又耸肩低垂下头,绞着双手不知所措。
叶夫人鄙夷的扫了她一眼:“呵呵,是谁还重要吗?”
清沅羞愧加愤怒,竟无言以对。
叶夫人见敲打的差不多了,缓缓站起身子,朝着门外走去:
“罢了。记不得就记不得了,能活着,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有人给师姐他们烧烧纸钱……”
“母亲……”清沅还想知道些什么,抬首满怀期待的唤了一句。
却得到叶夫人嫌恶的挥挥衣袖:
“过几日渊儿就要回来了,我要去帮他打点。你,好自为之吧。”
叶夫人说罢,扔下一个恨铁不成钢,放任自流的眼神,扬长而去。
“……”
叶夫人走了好久,好久,清沅仍一直保持呆立的姿势站在那里,死一般的沉静。
“小姐,先坐下来吧。”
寒烟带着哭腔,将她扶着坐下,很费力的把她握成拳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掰开。
“为什么,不告诉我?”
清沅突然甩开寒烟正要为她包扎的手,厉声质问。
寒烟嗫嚅:“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夫人提起,以前真的不知道小姐的身世……”
清沅泣血恸哭:
“她不是我的母亲……”
“我的家人都已惨死……”
“我活着,本该是为了报仇……”
“可我现在,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真没用,真没用啊……”
……
整整一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允许寒烟打扰。
临近傍晚的时候,她突然打开房门,瞪着通红的眼睛,踉踉跄跄的跑去找夫人。
她要知道仇人是谁,哪怕什么都不记得,只要武功修为还在,就一定要手刃仇人,以慰父母亲人在天之灵。
但,叶夫人并不见她。
清沅跪在冰冷的泥地上,一跪就是一个通宵。
直到天亮,叶夫人的房门才缓缓打开,走出来的却是萃华。
她递给清沅一张娟条后,又退回房内,紧紧的关上了门。
“想报仇,先练功,等时机。”
……
第三日,清远仍旧捧着那个娟条茶饭不思。
府上张灯结彩,热闹不凡,原来都是为了小公子归来的接风宴席。
寒烟见主子情志抑郁,将所有房门和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透不进来半点喜庆的音响。
接近晌午的时候,门外有一男子的声音前来通报:
“九幽求见沅小姐。”
清沅如死鱼般毫无生气的眼珠,突然转动了一下:
“九幽?他恢复了?”
寒烟快步将门打开,一身着月牙白劲装男子走了进来。
虽是步态平稳,脸色仍然留有萎黄,血气亏损严重。想必也是刚一能走动,便着急前来参拜了。
他步入堂中,面对清沅,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九幽谢沅小姐救命之恩,以后定当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快快起来。”清沅感觉受之有愧,伸手将他扶起。
九幽见一向清冷的沅小姐竟亲自扶他,受宠若惊,赶紧站起来,抱拳鞠躬:“属下无能,没护得沅小姐周全,却还要小姐冒险为我寻药,真是羞愧难当。”
一定是寒烟,将她如何只身前往雪崖窟,寻得芝泠子给浣珺,才换得救治良药的事情,告诉了他。
“你本是受了我的拖累,救你是应该的。”
何况,清沅也想从九幽那里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醒来后,记忆全失。
寒暄几句后,她就直奔主题:
“九幽,你快将那日所见到的一切说与我听听。”
九幽领命,点头开始回忆:
那日,九幽受了清沅的吩咐,前往石岩街送一个东西。
等他完成任务,赶回府中复命的时候,恰看到清沅从禁室内跑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个黑色盒子。
九幽没敢声张,悄悄尾随清沅回到房间,才发现她偷了老爷和夫人最宝贵的东西——归魄。
清沅将盒子打开,将那两枚归魄塞在怀中,正欲出门,被九幽拦住。
“沅小姐,你……”
“退下!”清沅沉声断喝,目似寒剑。
九幽哪肯。
明日就是沅小姐参选太子妃大典之际,从此以后她将一跃而飞。终于可以远离叶夫人的掌控之下,不再受其压制。
所以,不能节外生枝,突生变故。
“沅小姐,有什么事情,尽可吩咐属下去做。”
“没你事,退下。”
清沅不信任他,再次示意九幽让开。凌厉的眸光中,不甚清冷淡漠。
“您要将它们带到哪里去?”
“不是你该过问的。”
“此物非比寻常,沅小姐还是还回去吧?”
“与其摆在那里做做样子,还不如拿去救人!”
“救人?小姐要救何人?”
“废话真多。”
清沅说完这一句话,抬手飞出幻冰灵,将九幽打晕在地。
……
九幽醒来,已是第二日天大亮,一切都已迟了。
卫国公府失踪了准太子妃,又被盗走归魄香,如同天将炸雷。
叶夫人迁怒于他,将其重重罚了三十道赤炼藤,扔在养马院自生自灭。
清沅听完九幽的讲述,以指轻叩桌面:
“我让你去石岩街送个东西,可知是何物?”
九幽茫然的摇了摇头:“小姐所送之物用一锦盒盛装,属下不敢私自拆开看。”
“那,可见到接东西的人?”
“并未见到。小姐只命我放在石岩街一棵梧桐树下,便折返回来了。”
“唉。”清沅叹了口气。
或许,她并非是想让九幽送什么东西给什么人,只不过是找个由头,想支开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