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千岁都未曾出过自己的房门,依旧是躲在屋子里守着那一摊子经书,至于父亲说的让他跟着尘奇学些什么,他真的是没兴趣。
可是他不去尘奇那里学习,尘奇倒是自己过来了。
千岁十分拘谨的看着他,刻意的与其保持一定的距离坐着。
并非是千岁的错觉,尘奇倒是刻意的想要与之拉近距离,只可惜千岁对于不太熟的陌生人习惯性的选择沉默或疏离,更何况尘奇先仙风道骨气质卓然跟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越是明白两个人之间存在的差别,千岁便刻意的一直保持某种距离的间隙。
“雀儿,看茶!”
雀儿是一直侍奉着千岁的丫鬟年纪与千岁相仿,只是这丫头平日里话就很少,千岁喜静又不必有外出,身边侍奉的丫头也不多,雀儿是留在他身边干的时间最最长。又因这丫头是典型的西方小巧女子,一颦一笑一动一静接入画中美人温婉尔雅,千岁平日里有什么需要忙的都是直接呼她去做。
尘奇挑眉打量眼前这瘦弱的小丫头,那眼神太过晦暗不明让雀儿忍不住脸红了。
“少爷身边伺候的丫头难不成个个都长得如此娇媚动人不成?”
千岁皱了皱眉头,不懂他问的这是什么问题。
“丫头多大了?”
雀儿抬眼悄悄望向千岁,得到千岁的默许才羞怯的开口答道:“奴婢今年14了!”
“哦,都14岁了!”尘奇话说的不急不缓,微微上扬的眼尾带着一股子勾人的劲儿,千岁实在受不了他这般调戏自己身边的丫头,他。轻咳了两声:“仙师今日来此,所谓何事?不会只是为了调戏我手下的婢女吧”
虽然他嘴上叫着“仙师”,可在心里却从未把这家伙当做什么神仙修士来对待,但总归也得装装样子。
尘奇一听他这句话便扑哧一声笑了,他袖子一扬:“怎么了,不过就是多问了一句,怎么就变成调戏了呢?”
千岁总觉得这人身上莫名带了个风尘味儿,那拿在手中的折扇越发的觉得突兀了,看他那信手阔步仪态从容谈笑风生的模样更像那些混迹酒肆琴坊的败类了。
“别紧张,就是随便聊一聊。”
他这话看似一本正经却又略带玩味,折扇在他中指和十指中间转了几个圈稳稳落于掌中,动作一气呵成这明显又是他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招蜂引蝶的招数,只可惜这耍帅的招数放在他这儿不好使,他可不会因为别人长得好看便刻意的放下自己端着的架子。
“不知少爷今年多大?”
“十五了!”
“哦,才15岁啊,啧啧……”尘奇眼里带笑,“这么说来还不算晚!”
“什么……什么不算晚?”
尘奇却不再继续深究年龄上的问题转头将目光移到了经书上。
“什么晚不晚的?”千岁本没有追根到底的意思,可他越是这副卖关子的模样,千岁便愈加好奇了。
“没什么,我只是感叹时间流逝太快!”
尘奇修炼千年却不觉得千年有多久,可他初涉人世也不过百余年,却觉得这百余年很久很久,久到他的耐心快要被磨平,连埋在心底的那些恨意都缠成了疙瘩无论怎么解也解不开,怎么放也放不下。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千岁不知道该怎么接,说了这许久的话千岁也没摸清楚这位先师来他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茶很好喝,今日见你身体有所好转那就好了!”
千岁心里想着:“我身体好不好,与你何干呢?我可不是让你用来拉拢关系的木偶,就算你拉拢我也没用,我在这府上也不过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游到我这喝茶的这一遭功夫,倒不如收起你这套骗人的本事好好做人吧!”
尘奇笑而不语好似是没听出这话当中的揶揄,但沉默归沉默终究还是没反驳一句,只是他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千岁身上,让他被盯得浑不舒服。
他静静的喝完了桌上的那杯茶,人已经看过了没必要在这儿过多停留。
“茶既然已经喝过了,那我便先走一步了!”尘奇拿着他的扇子起身,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前几日堂少爷你高烧不退还是我半夜给你看的诊,诊费麻烦给一下。对了忘记说了,我如今就住在离你不远的院子,就在最南角上,银子也可以让人给我送过去!”
千岁愤愤的瞪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怎么可能是他!开什么玩笑!”
他自然是不会相信自己的病,是尘奇治好的。
千岁完全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呢,但一想到最南角的院子原本是他小时候刚搬过来的时候住的院子,那时候他与百里山庄的人都不太亲近,百里轩又仗着百里宏嫡子的身份到处欺压他,百里宏只当他是性格孤僻,便将他安排在了最南角,最南角那处小院冬暖夏凉环境倒还算雅致,园子墙头外面就是山庄的外围墙,围墙外面种着的合欢树将树的枝芽伸进院子,每到荷花花开的时候千岁总会坐在院子的石桌前品上一杯百里香,那时的生活想来也还算惬意。
后来百里宏觉得委屈了他又给他安排了另一处更宽大的院子,本来也没什么可如今那处小院子给了尘奇,千岁心里就觉得莫名的不爽了,在心里默默的给尘奇的罪过又加了一笔。
已经几日没见千宁了,仔细想想女孩子在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秘密了,不必再整天黏着他也好,他这院子也可以安静几日。
他越是这么想心里反倒越不是滋味,说起来他也不是百里千宁的亲生哥哥,八竿子打不着他自然是没资格去过问百里千宁平日里的状况,但就是控制不住,还是问出了口。
“管家,小姐这几日干什么去了?”
“前日苏公子来带着小姐进京了,说是京城里要办什么马球会。”
“马球会?才刚进四月份草都没长齐开什么马球会?”千岁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京城的马秋会上邀请的无非就是皇亲贵胄名门少淑,苏策父亲又是在朝为官的尚书大人,有多少女子正趁着这机会对他暗送秋波呢,千宁去凑什么乱?更何况天宁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又是生在商户之家并非官宦女子,贸然出现在马球会上必然会遭人白眼,若苏策在马球会上对她多有照拂必然会引起别人的主意,那芒刺在背被人议论的感觉应当是不好受的,若是她不懂礼数冲撞了贵人,苏策到时候未必会站出来帮她说几句话!”
千岁越是想心绪越是不安,匆忙回到书房提笔写信吩咐管家找人送去京城催千宁回来!
这信虽然是送出去了,但千岁依旧是不能安心,或许是他想的太多了,这是最坏的猜测也未必会成真,可千岁虽然年纪上小不懂喜笑逢迎,但看别人脸色的事情他还是懂的,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家妹妹在外面受委屈。
若是能策马现在奔进京城的话他一定会去的。
只可惜他不会骑马更不知京城如何走,长年卧病在床他已变成了一个废人,如今觉得自己连这点小事都阻止不了,越是仔细想就越发的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
他越是这样想就越厌弃如此无能的自己,就在此刻丫鬟将药端过来,他喝了一口就停了下来:“这……这药……”
他记得之前喝的药虽然很苦,但却没难喝到这种程度,如今的药不仅仅是苦还很涩药热着的时候有一股腥味,就像是一口血喝在嘴里实在咽不下去。
“这是仙师开的新药方!”
“仙师?”尘奇有些惊讶,这么说来之前给他治病的的确就是前几日见的那位吊儿郎当一脸痞里痞气的“仙师”了!
不过他怎么看都不觉得尘奇像是修仙修道的人,既不像是摒弃红尘俗世的和尚,也不像修身修德的道士,尘奇平日里穿的都是过膝的长袍自然也不可能是习武的武者,他本人倒像是个沾花惹草的浪荡子自然不可能是捉妖的修士,那他怎么称得上“仙师”的?
尽管他并不想承认自己是被这样一个人救了,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位“仙师”身上的未知充满好奇。
他侧身问管家:“那位仙师可会卜卦?”
“这……还得亲自问仙师才知道……”
“那你去问一问他,问他是否会卜卦!”
管家应诺着出了院子,须臾之后回来回禀道:“仙师请堂少爷去一趟!”
“我不必去,就请仙师卜算一下我现在此刻忧思何解!”千岁虽然是不肯起身去尘奇的院子,他得先测试一下这位仙师是否真的会卜卦,若真的会卜卦的话就卜算一下那封信是否能在马球会开始之前交到千宁的手里。
管家这次去的时间长了些,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一封信。
千岁从管家手中接过了那封信,信中的纸是用泛黄的宣纸龙飞凤舞只是写了一句话,信中道:“姻缘必有天注定,公子何苦乱忧思?”
这是什么意思?
说他棒打鸳鸯吗?
他不过就是担心自家妹妹的清誉受损,又或者说尘奇师是才说他操心事儿太多连妹妹的姻缘也要管?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没说其他的?”
管家想了想说道:“说了,他还说了……小屁孩儿,事儿真多!”
果然!
那家伙就是赤裸裸的嘲讽他多管闲事狗拿耗子!
“要你管!哼……又没怪管你家的闲事!”千岁生气的将手里的心团成一团随手丢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