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不久,碎红回头看实在看不见人了,咚一声坐在地上。冷汗直流,耍帅有风险,她的脚实在疼得不行了。支撑着走出来她觉得自己好厉害。
半月和寻人担忧地看着她,寻人道:“师妹,你脚伤严重,我背你吧。”碎红摇摇头,说:“我刚刚帅不帅哎?”半月心里好笑,脚都这样了还这般顽皮。却顺服地点点头,“帅,可以让你师兄背你了吗?”
碎红又摇摇头,对着半月张开双臂,“师父,背。”眸子水光淋漓,一瞬不停地看着他,一副半月无可奈何的撒娇模样。半月无奈,蹲下背起了小祖宗,脚下也不吃力,继续轻松地走着。
寻人看碎红拒绝了他,也不气,继续温柔地笑着跟上,只是咪起的眼睛里有别人看不到的深意。她要干什么?
碎红才没管寻人想什么,道了一句:“谢谢师父,也谢谢师兄!”而后满足地趴在半月背上,仔细端详了半月的脸,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装作若无其事道:“咦,我觉得师父年轻时候肯定很帅。”察觉到半月身体一僵,她偷偷露出得逞的微笑,然后抓着半月的银华玩了起来。
半月微微侧头去看玩得开心的碎红,心下道:“不会的,她应该不会发现这个...”
相比三人的各怀心思,揭阳兰家这边显得和谐许多。主角离开了,自然门口的人也因各自事情散去了,宋愉有些无聊地看着兰家人各做各的,白墨待在他身边久了,懂得他想做什么,人又聪慧。一眨眼就溜没影了,只借口说看看他妹妹怎么样了,是,挺爱幼的。但实在不尊老,也不看看他要不要教训他,不对,训练他。
其实宋愉心下也不气,突然闻着一道酒香,立马把这事抛到脑后,循着酒味到酒房找兰如颉。不要管他怎么知道,当然多年的‘臭气相投’让他知道此时兰如颉在酒房实在是因为送走了泼皮小猴子,又开心又伤心,于是偷偷背着夫人小酌。
馋虫勾着宋愉就要来到酒房门口,酒房里突然传出一道声音,“啊!兰!碎!红!”兰如颉拿着一张纸条跑出来,与他撞了个正着。
这一下他看清了,是某人的字体,洋洋洒洒写着:“老头,少喝酒多喝水,对身体好!有年份的女妆、沉珂...(酒名)我带走了!”兰老头爱酒如痴,红儿这样做...
这时门口有人来报,地主家的三个小妾在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得很大声,说是碎红把她们的儿子打得不成人样,要兰如颉给个交代,可她们不知道碎红早就溜之大吉了,留下个火冒三丈的兰老头。
兰如颉脸色更加不好了,他终于晓得为什么那小泼猴跑这么快了。宋愉立刻用手指堵住耳朵,下一刻兰如颉泄愤大叫了几声,悲痛地表示对爱酒的追忆,然后收拾好心情。决定终生的目标由‘摆脱小祖宗这个泼皮’变为‘特制一种解酒药,专供碎红,有特特特苦版...’,你别说,由爱转化的恨,爱有多少,恨就有多少~
远处的碎红打了个喷嚏,不再管有没有人想她,也不知道以后她的日子难过了。只好奇地搂着半月脖子问道:“师父,据说拜师都要先给入门礼。我的呢?”
半月回道:“并不在我这,在你另外一个师父那。”碎红疑惑道:“另外一个师父?为什么我有了您一个师父还有另一个?”
半月脚下顿了顿,道:“碎红,你是不同的,所以给你的,也自是不同。”碎红听出些古怪来,她不同?怎得不同?根骨平凡?也不说话,只点点头,又道:“师父唤我红儿就好了,红红也行,这样亲近些。”
寻人凑热闹一般,“我可以这样唤你吗?”碎红点点头,这人自来熟得也是挺奇怪的,不过感觉他对自己是善意的。
两人平日里可以使法,此时顾及碎红,倒有些小心翼翼了。但半月和寻人的步伐奇快,大约中午,在山下客栈寻了吃食,整理一番,正式准备上山了。
青山也算正式的山,不过是被施了法,飘浮在天上的飞岛,一宫一墙,一阶一石,皆于腾云间,景色尤美,人间仙境也莫过于此。很久以前,青山也是座山,正儿八经的山,于揭阳城的西边,约莫经过几座小城,是一座人迹罕至的山。但青山渐渐有些名声了,多少年来,多少凡民仙侠想登山,被这护山仙障迷得云里雾里,最后失了心智。后来为了减少这种情况发生,便由几位山内大宗施法,从此青山成了遥远的存在。
半月对着碎红道:“抓紧了!”单手掐了个咒,她还没反应过来,半月已经腾空而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她伸手可以碰到白色的碎云。碎红难得惊叹出声,又抬头看看天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若是晚上,星辰万千,应是十分好看。
“怎么了?”她没想到半月居然听到了,笑笑道:“我不过是想这里晚上得多美啊,若是可以晚上于半空瞧得耀眼的星辰,那得多震撼啊。”她没说完,她只是觉得若是得见这浩瀚星河,才有那种渺小的感觉吧。让自己想要努力去变强大的感觉...
半月轻声笑,到底还是孩子。不忍让这孩子天真受伤,“这又何难?接下来的日子,你都可以看到。师父晚上陪你也行...”碎红心生暖意,喉咙里挤出一个闷闷的嗯字。
很快到了青山入山的阶梯上,碎红觉得稳稳落在台阶上,便四顾打量起来。长长的爬山梯由白玉组成,简洁而不失风雅,一位驼背老人在阶梯上拿着一把破旧的扫帚缓慢扫着,虽然碎红觉得阶梯上并没有什么灰尘,偶有些红叶也是一番意境。
老人对他们的到来也不知道是不晓得还是不想理会,直到半月和寻人恭敬地行了个礼,“拜见守门啊翁。”
“回来了?”啊翁点点头,看向半月背上的碎红。碎红正想着:“是不是每个仙山长长的爬山梯前都有一个像是隐藏着能力的守门老翁在那日夜扫地,才称得上名门仙山?”正想笑,抬眼对上啊翁的眼,心下一咯噔,难道这厉害老翁还有读心术不成?
谁料啊翁仅仅是走过来,用满是褶皱的手摸摸她的头,“别紧张。”那同样满是褶皱的脸也现出几分慈祥。
碎红愣了一下,然后用最开心的大笑回报老翁。
“真可爱啊。”守门啊翁夸赞道,这一夸,碎红觉得心里涌出了细碎的开心。
半月道:“啊翁,我带她上去了。”啊翁点点头,有些颤抖的手挥一挥扫帚,身边泛起一圈透明的涟漪,虽然看不真切,碎红却觉得青山的山门此刻才真正打开。
半月二人又行了一礼,慢慢踏着阶级走上去了。
踏上最后一个阶梯,碎红看见整体文雅的建筑,四周栽满了挺拔的竹子,风微微吹过,发出碎红喜欢的零丁碎声。很好,第一印象满分!
“前面是议事晨练的早室,以后红儿就要加入晨起锻炼的队伍了。左边是上课的练堂,右边是书室。”寻人介绍道,“食堂和练武场在后面,你入住后可以慢慢游览,多加熟悉。”
碎红点点头,才觉出什么不对劲,少人,很少人。她好像并不受欢迎?除了一直站在早室前面的黑脸男人居然就没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荒山野庙。
当然不是说那男人的脸有多黑,而是说他从看到碎红的那一刻便一直黑着脸,瞪着她。碎红好久没有这种待遇了,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小屁孩。”男人嗤道。
哟吼!碎红气得要从半月背上跳下来跟他大战三百回合,半月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出一句话,“红红,这是你的师父,我的兄长:青山,满月。”碎红仿佛遇到一个晴天霹雳,周身震了一下,天啊!这个一见面就觉得不对付的男人是她师父??!碎红觉得初入青山的快乐一下子散完了,她此刻就是一个石雕,甚至是个沙雕,风一吹就碎一地。
半月没看出她的不对,迎上满月,“兄长,火籽那群孩子呢?怎么不出来见他们的小师妹?”满月看碎红呆呆倚在半月背上,心情更不好了,有些暴躁地说:“还不是你带回来这个人?你不是不知道她对火籽他们...”说到一半,又停了。
“兄长!”半月有些激动,“这个我们一会再说。”碎红被这一声激得回过神来,却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只能沉默着。
半月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把碎红交给一边的寻人,“你先带她去住下。”寻人应了一声‘是’,背着碎红走向后面掩着的屋子。
“...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先把脸上的东西去了...你歇歇气,实在生气你用所有灵气打我,我不躲就是。”是满月的声音,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碎红回头看了一眼,半月好像捂着脸,身体颤抖着。满月伸出手,想抱又不敢抱,一时间手忙脚乱。
渐渐离得远了,碎红身子转不过来,只好歇了这小心思,专心趴在寻人背上。
寻人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在你之前,师父们已有七个徒弟,包括我。我上头有一个火籽师姐,下面有你的三师兄,四师兄和三胞胎的五六七师兄。可能有些事,没法来看你。”碎红心道:“你是解释还是掩饰呢?刚刚不说了吗?是不喜欢我...”
不过喜欢不喜欢她,她是决定不了的,于是也没多在意。又听见寻人说:“这学居有几个院子,分别是梅兰竹菊桃子枫,还有一个橙院,种着一些奇怪的果子。”顿了一下,又道:“竹院是师父们的,梅院则是大师姐的,菊院是三兄弟的,桃院则是四师弟的,枫院则是三师弟的。你想要...”
“橙院,我想要橙院。”碎红打断他道,从刚刚就在想了,那些奇怪的果子是不是某橙跟她说的那种果子?
寻人脚下一顿,停在一间庭院门前。“你要橙院?”那个奇怪的院子?附近还有奇怪的桃院,枫院。
碎红刚想点头,抬头一看,怎么停在兰院?“师兄,这...”寻人笑笑,“我以为师妹你会更喜欢兰院...怪我太过自以为是。”当然其中还是有些私心的...
碎红道:“兰院不是你的院子吗?”寻人有些惊讶,“你怎知!”碎红眨眨眼睛,“猜的。”这不是很明显吗??就只有你一个没院子对上,而且你既觉得橙院奇怪,会去住吗?
寻人垂眸掩下一丝遗憾,他是为了她才选的...转眼很快掩饰过去,把碎红背到橙院去,向碎红再三确定了不需要帮忙后,转身离开。只是这离开的影子还颇有几分感伤,身为罪魁祸首的碎红完全没感觉,干脆利落地关了橙院的门。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收拾东西,反而在庭院里的橙果树上摘了几个橙色的果子,不去管墙头冒起几颗好奇探看的脑袋。
碎红将橙果装在一个小包裹里,又从案桌上拿了草木做的青纸,手起笔落便是一封简短的信,连同橙果一起,交到招来的传信鹤嘴上叼着,又摸摸它的头,“辛苦了,帮我踹她一脚,居然连我上山都没来送我。”
传信鹤一展翅,于窗前一飞冲天。碎红倚在窗前,直去看见屋子门前,左右挂着两个竹制的联子。右边是:“半黄橙子和诗卷”,左边则是“空自伴床头”,横联为“识橙”。
若是捎不去这里的清风明月,便让它给你带去一阵橙香吧,思念不等人。
白墨回到白家时,传信鹤正“快马加鞭”赶来,依照碎红的话,以五分球的命中率,毫不留情地飞踹到了白墨的脸上。
白墨恍惚到了人生的最后阶段,觉得十分后悔,极度后悔,他若是待在宋愉身边,何来此刻一个老婆婆催他喝汤呢?
“少爷!您没事吧!”仆人的声音传来,白墨迷迷糊糊反应过来。传信鹤好像也知闯了祸事,满屋子乱跑乱叫,刚刚才堪堪被仆人抓住,看到白墨脸上高高的肿包,颇为怜悯地交到白墨手里。
白墨缓过来,仔细看看,知道是刚刚上山的泼皮猴子给自家妹妹的,多半是来寻仇的,身为哥哥偶有的玩闹之心,一时间不忍心杀它。
他盯着传信鹤,恶狠狠道:“看清楚了吗?我是白墨,不是白橙!你已经有三次往我身上扑了!再来炖了你给白橙喝!”传信鹤可怜兮兮地点头,说来它也不知道为啥每次都扑这个人怀里,不对,踹他。大概因为他身上有亲和力?
白墨一边揉着脸上的红肿,一边问身边的仆人,“小姐人呢?”仆人刚要说出去采药被抓回来,在屋子里认真抄写家规呢。
此时天空,哦不,屋子里一声巨响,白橙闪亮登场!但是滚滚白烟中人畜难辨,略微散去后,现出个头发凌乱,衣服脏乱,脸上满是灰渍的女孩。
白墨心里只有一句:别拦我,猛兽要出圈了!
“白橙儿!你又给我炸屋!”
“哥!哥!哥!听我解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