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哪个世界,人类都是可敬又可笑的种族,杨志见识过许多智慧种族甚至有一些某些文明超过人类的种族,但是他们无一例外的没有人类这么复杂的感情。无论是爱恨情仇还是喜怒哀乐,在人类这里就会变得不再单纯。
就像是人类的集体,永远不会真正统一思想统一意见,两个懒人在一起会有一个变得勤快些,两个无能者在一起会有一个变得能干些,两个笨蛋在一起会有一个变得聪明些。诸如此类,两个尚且如此,多了自不必说。
恐惧会放大人的情感,不止是丑陋的情感,也有美好的一面。在任何故事里,面对末日,总会有英雄出现,与之相对的,也会有阻碍英雄的卑劣者出现,也许他们本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是因为嫉妒和恐惧反目成仇。保守和激进,源于人类哪怕只有两个人,也不会统一意见的天性。
祠堂圭很害怕,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她怎么可能不怕?在这丧尸围城,世界末日般的环境下,她害怕得浑身冰冷,有时候半夜惊醒,都会既庆幸又悲哀自己还活着。被恐惧充斥的日子生不如死,她甚至有过就这样让丧尸感染自己,从此什么也不用想的念头。
但是不行,她不是一个人,好朋友直树美纪还在等着自己找来救援。祠堂圭不知道,这个念头是不是也和先前的洗澡也不能洗一样只是个可笑的借口,但是她知道,自己需要活下去的理由,需要在这末世生存且挣扎下去的理由。
离开好几天了,也不知道美纪怎么样了,希望她已经获救了吧。祠堂圭想着,小心翼翼的趁着夜幕前进着,她不敢开手电筒,在这下着雨的夜里,无星无月撑着一把伞,借着习惯了黑夜的眼睛勉强走着,走着。
走了半个夜晚,差不多三四个小时后,祠堂圭觉得有些难受,眼睛干涩,身体乏力。她知道这是生病的前兆,她希望能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在这个世界,生病是件可怕的事情,那意味着抵抗力下降,变成丧尸的可能性加大,这意味着面对可能遇上的丧尸,会失去反抗和逃跑的能力。所以祠堂圭想趁着还有体力,找到一个有药和热水的地方。
小心的避开数量极少的丧尸,借着雨水掩盖脚步声,祠堂圭凭着记忆向最近的医院走去,一路不忘在雨水淋不到的墙上画上标记,调整着伞的方向,尽可能不让自己被雨淋湿,终于,她看见了那所不算小的医院。
医院属于丧尸密集的地方,尤其是夜里,住院楼里的丧尸会在楼里游来荡去,但是诊疗室和药房的丧尸却很少。这是前天祠堂圭找落脚点的时候在一家医院某个听诊室度过一天得到的宝贵经验。
不远的住院楼里依稀传来丧尸无意义的低吼。祠堂圭鼓起勇气独自穿行在黑暗的楼道里,摸索着企图找到医药室的所在。
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我或许已经找不到医药室了,美纪,你一定要活下去,连带着我的份好好活着,希望救援的人能看到我留的那些标记。想着想着,祠堂圭慢慢的失去了意识,最后一刻,她听到了刺耳的鸣笛声,眼前却出现了丧尸独特的泛着绿光得眼睛,多可笑,救援终于到了,却来不及了吗?
意识已经涣散,身体已经倒下,楼下却传来一声属于男性的咆哮声:“祠堂圭,你在这里吗?我来救你了,给我撑住!丧尸们,小爷在这,有种的来咬我啊!”
跌倒在地的身体微微一僵,意识顿时清醒了过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祠堂圭用手里的伞猛地戳破了玻璃窗,撕心裂肺的喊了出来:“我是祠堂圭,我在这里!”
刚被杨志喊声吸引了注意力的丧尸注意力又被吸引了回来,嘶吼一声往祠堂圭扑了过来。祠堂圭眼角流下泪水,拼尽最后的力气,把丧尸危机爆发以来,积攒的所有愤怒,委屈,不甘和恐惧都汇聚在这一次的搏命中,猛地把手里雨伞的尖端送进了丧尸的嘴里:“混蛋,去死!”
自己能得救吗?一定能的吧!看着倒下的丧尸,祠堂圭勉强转了转头,窗外的方向,一辆小型轿车停在越下越大的雨中,一个身影踹开车门往自己跑了过来,雨夜里,另一个早就下车的身影经过的地方,丧尸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的倒了下去。
祠堂圭晕了过去。
杨志望着嘴里插着雨伞倒下的丧尸,怀里抱着祠堂圭热的发烫的身体,这一刻才对这个世界的人有了和椎名由里子她们一样的实感,这一刻在杨志眼里,她们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很害怕吧,很痛苦吧?没关系,都过去了。”杨志忍着流泪的冲动。吸了吸鼻子,往药味最浓的方向跑了过去。椎名保护在他身边,所有靠过来的丧尸,连接近他三米之内都做不到。
一脚踹开药房的门,扫了一眼里面坐着的穿着白大褂的丧尸,杨志吩咐了一句:“这个是医生,带出去火化了吧。”
椎名点点头,拽住丧尸的白大褂就离开了药房,在门外一边守着房门一边点火。
杨志凭着稀稀拉拉的常识找到了感冒药和消炎药,拿出从夜店找到的保温杯,给祠堂圭喂了药。消炎药是为了让祠堂圭昏迷的这段时间身体抵抗能力稍微强一点,不至于丧尸化,至于有没有用,听天由命了。
喂完了药,杨志打开了一旁的饮水机烧热水,对门外的椎名喊了一声:“枝里,去找找有没有病服之类的能穿的衣服。”
椎名没有说话,闭上眼睛,用耳朵确定了附近已经没有了丧尸后离开了门口,很快推着一个救护车担架走了进来,担架上放着毛巾被褥和病服。杨志转过身走到门口:“帮她擦干,然后换上,我去把风。”
“不想看吗?主公。”椎名难得调笑一句。杨志老脸一红,义正言辞:“我没那么下作。”
椎名轻柔的给祠堂圭换好衣服,把她放在担架上,盖好被子,走到杨志身边:“好了。”
杨志不知道在想什么,望着窗外的雨:“你怎么看?”
“哪方面?”
“你不是每次都和我心有灵犀的吗?”杨志惊了,椎名这次居然没明白自己问的是什么吗?说好的默契呢?
“她们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我能做到见死不救,主公你做不到,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如果真有不得不放弃的时候,那到时候再说不就可以了。”椎名声音很轻,也很自信,“不管主公你做什么决定,都没有人能伤害你。”
还是懂得嘛,就说,都那啥,天使奏说的,灵魂共鸣了,怎么可能这点事情都理解不了。心里得瑟着,杨志回头摸了摸祠堂圭滚烫的额头,皱了皱眉毛:“烧的厉害,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在这里待久了不太好。”
“需要把她搬到车上吗?”
“等她醒了再说吧,我开了几个小时车,也挺累了,每人睡三个小时。”
“我不困。”
“不困也得睡觉啊,是人就得睡觉。你现在不困,那我先睡了。”杨志说完就趴在听诊室桌子上睡下了,闹钟在他怀里,他也不怕椎名到点不喊他。
睡梦中,杨志仿佛又看见了雨夜中,黑暗里,面对绝境中的希望,闪烁着人性之光,鼓起勇气拼了命挣扎着用一把伞强行刺断了丧尸颈骨的女孩身影。说实话那时候杨志吓了一跳,原来人在绝境中真的能爆发这么强的力量,要知道那只是一个十六岁的普通女孩啊,还是个发着高烧的女孩。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杨志才恍然发现,这个雨夜,这个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见过的女孩,到底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勇气,多少次让自己在绝境之中挣扎出了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