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晚上,白慕江来找了我。虽说骨笛一事使昨日的气氛有些尴尬,但他却依旧面上不显,还笑着问我是否愿意和他一同去冥府。
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并没有拒绝他。我这一世可没有巫洛族圣女这样显赫的身份,究竟是哪里值得他费尽心思来接近我?
我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无论你到底抱有什么样的目的,无论你最终想要算计我什么。
白慕江,我不可能再信你。
真正的冥府其实和小说里描写的并不太相同。虽说气氛依旧冷清,但也绝不是一副鬼气森森的模样。
冥府的管理非常有秩序,打更人与普通的亡魂只能行走在不同的道路上,并且通过那些亡魂的反应来看,他们之间的视线是单向的,奈何桥上的鬼魂是看不见打更人的。
奈何桥头的孟婆生的慈祥宽厚,正端着一碗孟婆汤递给下一个即将投胎的人。孟婆生前其实是个倾城倾国的大美人,但自从到了冥府任职后,她便任由自己容颜衰老,以至于白发苍苍。
孟婆已经不能算是普通的鬼魂,她身兼神职,分明是可以使青春永驻的。
但是这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曾发誓自己绝不会运用驻颜术,直到她的书生从十世轮回出来为止。
她曾笑着对我说:“万一等哪次他来求汤的时候,看见我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不愿意再入轮回了怎么办?”
那时我是怎么回答的?我说……
等等,不对,这不对。
转瞬之间,我的心底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且不说我可能只有巫洛族圣女那一个前世,哪怕就是我轮回了千万世,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幽魂,绝不应该和孟婆有任何关系才是。
但很显然的,孟婆和我不仅有关系,而且还关系匪浅。
那么我,曾经的我,究竟是什么人?
白慕江费尽心思接近我的原因,会不会就和我这断片的三千年有关?
“南……南楚?!”
正想着,身后的一道惊呼打断了我的思绪。
南楚?
我转过头,却见那人快步走到我面前,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南楚,真的是你吗?”
我不露痕迹地避开他伸上前的手,淡淡道:“我并不认识什么南楚。”
他略显尴尬地收回手,表情有些讪讪的:“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不知为何,若说我对白慕江的初次见面含着警惕,那么现在对面前的人我却只能够称得上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像是刻在灵魂之上的憎恨,可我却对他没有丝毫印象。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发现他在目光扫过白慕江之时,骤然闪过一丝恐惧与慌乱。
看来这个人与白起那一世应当是有些交情的,但若真是如此,我对他不应没有丝毫的记忆。
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怀疑,前世的很多记忆像是零散的片段拼凑而来,乍一看像是没有什么漏洞,但细细琢磨却发现有很多对接不上的地方。
譬如我究竟为什么出山,为何而死,最后又为什么会被白起拘留下魂魄七七四十九天不得自由。
我垂下眼帘掩盖住了眸中的神色,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的记忆一定是存在些许问题的。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些问题,恐怕和面前这个人脱不了关系。
突然间,眼前人腰间一闪而过的银光令我眼神不禁暗了暗,心中已有了思量。
还未待我说些什么,走在前方的人忽然回过头来:“江迢,怎么了?”走在前面的白慕江回过头来,看见我身边的人后,脸色骤然黑了下来。
“魏冉,”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白慕江这两个字念得咬牙切齿,还隐含着一丝转瞬即逝的杀意:“滚开!”
面前的青年似乎对白慕江格外忌惮,脸上还闪过不甘的情绪,他朝我低声说了一句:“不管你是不是南楚,都别信他。”言罢便匆匆离开了。
狼狈的像只丧家之犬。
我冲着青年离开的方向轻轻挑了挑眉,嘴角不禁勾起一次讽刺的笑意。我何时说过要信他了?这个名叫魏冉的人未免太过杞人忧天。
或是说用心不纯。
我进一步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个魏冉,一定有问题。
不过白慕江的名声难道已经坏成这样了么,随便见着一个人都要提醒我不要相信他。
啧。那倒还真是,司马昭之心。
“他给你说什么了?”白慕江三两下迈步便走到了我的面前,脸色十分不好看。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我状似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谁知道呢?”
白慕江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眸中的深沉却暗藏着一丝莫名的隐忍。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出了,像是还有些许看不太清委屈。
他的眼眶像是红了,又像是没有。
我知道他不会没有听见我和魏冉的对话,可他却终是没有再说些什么,沉着脸继续向前走去。
那么白起,你像这样地费尽心思,又究竟是想瞒着我什么呢?
我漫不经心地跟上他的脚步,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魏冉离开的方向。
南楚……
这可就有意思了。
我盯着白慕江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
我好像,猜到你的小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