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算上六岁时来旅游的那次,这应该是赵采苹第二次来北京。但是这一次,意义显然大不相同。
赵采苹从火车站出来时,久久凝望着这个祖国的心脏,这个无数人向往的城市。许多农民工扛着大包小包在她身侧川流不息,虽说他们的相貌和所操的口音都大相径庭,但赵采苹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同一样东西,那就是希望。
赵采苹当时想,如果她能看到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眼里也一定是充满希望的。当然,除了希望之外,还有望眼欲穿,她在等娄威来接她。
终于,娄威出现在了赵采苹的视线中,他一边快速走过来,接过了采苹手中的行李,一边说道:“下课晚了,下课晚了,你没等太久吧?”
赵采苹压抑不住重逢的喜悦,拉住娄威的胳膊说道:“没有。你们课多吗?功课忙吗?大学生活是不是如同人们描绘的一样美好?”
娄威笑笑:“忙呀,怎么不忙,除了上课,还要在实验室做实验。哦,对,你们文科生就不需要做实验了。大学生活,这个嘛,还要你自己体会。”
娄威费力地将赵采苹的行李搬上了公交车,说道:“北京的公交可方便了,四通八达,哪儿都能到。比咱们伊州强多了。哦,对了,北京还有地铁,那玩意儿不堵车,‘嗖’的一下就到了。北京这地方车太多了。”
赵采苹掩口笑道:“你的普通话标准了好多啊,我记得你去年暑假回家时还没有这么标准呢,现在还带着点京腔。”
娄威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咳,这不是入乡随俗嘛,回老家当然得说老家话,在北京自然得说北京话了。”
娄威送采苹来到学校——北京工商学院,将一切安顿好后,同采苹在学生食堂吃了一顿饭就走了,当然,刷的是赵采苹刚办的学生卡。但赵采苹并不是很在乎这个,因为母亲常秀梅在她临走前说过,“别总花人家的钱”。娄威的家庭条件和赵采苹不相上下,都是从父母那一代才从农村来到伊州市里打拼的。也许是受“男孩穷养”思想的影响,娄威在生活中十分节俭。
赵采苹将行李搬进了她即将居住四年的宿舍。一进门,一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赵采苹连连咳嗽。屋里正在擦床板的女孩儿看了她一眼,冲她微微一笑,又继续低头擦拭。
赵采苹怯生生地问道:“这个……床位是提前分好的吗?”那女孩梳着马尾,一抬头马尾便一甩,听赵采苹问,不觉一愣,而后笑笑道:“不是吧,谁先来就是谁的。我是第一个来的,你是第二个来的,咱们来的都算早啦。哦,对了,我叫李乐,你叫什么名字?”
赵采苹一笑:“我叫赵采苹,来自伊州。同学,你是哪里人呀?”李乐说:“我家在文清县。”后来,赵采苹查地图才知道,文清是一个距离北京很近的县城。
就这样,赵采苹有了她在大学的第一个朋友。两个人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一起洗澡。晚上熄灯后,还要在黑暗中夜聊一会儿才睡。
大学前两年的课很多,赵采苹又很勤奋,过得十分充实。但是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采苹。赵采苹上中学时,同学们平时都统一穿着校服,偶尔开联欢晚会时,虽说能换上花花绿绿的衣裳,但毕竟伊州是小城市,班里同学的经济状况和眼界都差不多,自然看不出太大差别来。
可是自从一来到北京,一脱下校服,换上了自己的衣裳,赵采苹立刻就感到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工商学院是个女生多、男生少的学校,看着校园里的女生们桃红柳绿、花枝招展,赵采苹觉得自己也应当有所改变了。
让赵采苹下定决心的是李乐的话:“采苹,你看看你,长得也算是个美女了,身材又那么好,为什么不买些好看的衣裳好好打扮打扮;成天就那么几件,我都看烦了。”
在李乐的刺激下,赵采苹开始走出校园,去北京的各大商场闲逛。逛着逛着,赵采苹发现,其实北京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物价高得令人咂舌。恰恰相反,在服装上,北京的商场因为长年有折扣,比老家伊州便宜得多。
就这样,只要下午没课,赵采苹就会拉着李乐上学校附近的商场。赵采苹有时候觉得,审美这个东西似乎是天生的,她很庆幸也很感激上天把这种能力赐予了她。
赵采苹脱胎换骨得很快。在她自己的精心打扮下,她很快从一个不起眼的普通女学生变成了一个走到哪儿都能引起瞩目的时尚女郎。她时而是清纯萝莉,时而是花样淑女,时而又是性感女神。
久而久之,赵采苹竟能在一定范围内引领时尚。有的时候,赵采苹会发现,她前几天刚穿了身什么样的衣服,过几天就会有班里的女生穿出一身款式类似的。每次见到这种情形,赵采苹心中都不免有几分得意。
赵采苹上中学时,老赵夫妇俩的经济状况好了许多。一方面老赵所在的工厂改制成了股份制企业。原来大批有编制的员工被买断工龄,下岗的下岗,转为合同制的转为合同制。这让习惯了“铁饭碗”的工人们很是不适应,一时间怨声载道。
但改革的红利切实落在了老赵这种没关系、没后门却踏实肯干的员工身上。当时张厂长早已退休,新上任的总经理是以前的车间主任,股份制改革时买下了工厂的大部分股份,成了工厂新的“当家人”。总经理见赵铁柱多年来在厂子里辛勤奉献,任劳任怨,便任命赵铁柱为车间主任。
这一下让赵铁柱受宠若惊:“咱哪能干那个呢?咱哪会干管人的活儿呢?”总经理说:“老赵,你就不要谦虚了嘛,我在车间时是看到了的,年轻人都服你。你人品好,技术也过硬。你帮我管车间,我放心。”
就这样,赵铁柱成了车间主任,收入自然也涨了不少。而常秀梅,也成了人民商场的保洁经理。加之赵铁栓病故,赵铁柱的父母也早已过世,赵铁柱不需要再贴补家里,老赵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可谓风生水起。
老赵两口子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就百般疼爱,上了大学,因为没法在身边照顾,常秀梅更是尽量保证赵采苹在经济上不受委屈。因此在大学时,与那些来自大城市的同学相比,赵采苹在零用钱上并不显得十分寒酸。
可自从赵采苹投身了“时尚界”,她就明显感到钱不够花了。起初还不觉得怎样,后来赵采苹的眼光越来越高,买衣服的档次也越来越高,当然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了。赵采苹学的经济学课程上提过一个理论叫作“棘轮效应”,说白了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赵采苹觉得,自己已深陷进了棘轮效应而不能自拔。
为了让自己的衣着品位不下降而又不用向父母无休止地伸手要钱,赵采苹变得比过去更加勤奋。她开始利用课余时间打零工,在超市当促销员,为房地产公司发传单,给学校附近的家庭做家教,各种兼职她几乎都尝试过。而且,由于赵采苹上了大学之后并没有像其他有的同学一般荒废学业,而是继续中学时代的勤奋刻苦,因此她每个学年都能拿到奖学金。
有时候,赵采苹走在学校的小路上,心中会有些遗憾:“当初要是能和念兹考到一个学校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又可以在一起了。不知道以她的眼光,会不会欣赏我现在的穿着打扮。”
赵采苹心里其实是非常羡慕冯念兹的,高考填报志愿时,冯念兹就没有理会他人的想法,毅然追求自己的理想,选择了服装设计专业。冯念兹所在的天津工业大学服装学院虽说距离北京不远,但毕竟不在同一个城市,因此上大学后,这对好友若想见面更是困难。
心中怀着对冯念兹的想念,赵采苹前去北京科工大学与娄威约会。走在科工大的林荫路上,娄威不禁皱了皱眉。赵采苹问道:“你怎么了?”
娄威说道:“你瞧瞧你穿的,上面领口那么低,下面裙子那么短,啧啧,像什么样子?”赵采苹笑道:“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呀。”
娄威摇摇头:“你看看,这学校里有谁穿得和你一样?你走在路上,有多少人都在看你。”
老实说,赵采苹身为美女,很是享受这种回头率爆棚、万众瞩目的感觉。尤其是科工大本就男多女少,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美女更是稀缺资源,因此赵采苹一走进科工大,就受到无数的注目礼便也不足为奇了。
赵采苹嘻嘻笑道:“他们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你,羡慕你能有个这么好的女朋友。”
娄威摇摇头,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我觉得你可以尝试下长裙,你这个身高和身材,穿长裙感觉应该不错。”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赵采苹在衣着上收获的赞美再多,都不及娄威的一句认可。更何况,赵采苹本就对娄威言听计从。这之后,赵采苹就开始大量购入长裙,在赵采苹的搭配下,长裙飘逸,美不胜收。赵采苹不觉暗暗佩服娄威的审美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