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啊，我问你个事，你得跟我说句实话。”姜落秋靠在副驾上，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荒原风景说道。
“什么事儿？你说”小福开着车，同时在不断校对着方向。这里没有卫星定位，只能靠与灵能信号站的相对位置变化来定位。
“你们家其实特别有钱对吧？”
“怎么可能，我们家可穷了，要不然我妈妈也不会出那个任务想着晋升中校了。”
“但光是你们家库房里那批军火就值不少钱了吧？”
“那些啊，我爹说是一个朋友寄存在我们家的，不过我们也可以用，不要消耗太多就是了。‘班主任’上的那个‘作弊器’辅助瞄准装置也是那个朋友送的，说是帮忙看管这批军火的报酬，我妈当初只留下了一把枪。”
姜落秋不甘心地追问道：“你对那个‘朋友’有所了解么？”
小福摇摇头，“没有，这事儿你得去问我爸。”
“那这批军火什么时候出现的，你总该知道吧。”
“这我知道，大概八年前。当时我还小，只记得一周内陆陆续续来了好几辆车，打着修车的旗号把车上那些装着军火的箱子悄悄搬到了我家后院。”
姜落秋心里有点失落，“八年前啊，看来不是小姨妈干的，那时候她还没来‘度假’呢，那会是谁呢？”他在心里想到。
接着他又想到了那个同样一头红发的赫卡莲娜，他还没跟小福讲她妈妈有可能仍然活着的事情。一来是自己还不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赫卡莲娜；二来这个赫卡莲娜很大可能与追杀赵惜晟的那帮人有关，冒然告诉小福，会让她处于巨大的危险中。
想着赫卡莲娜的面容，姜落秋忽然模模糊糊地觉得对方说了一句：“即使献身黑暗，也要换来人类荣光永存。”
“即使献身黑暗，也要换来人类荣光永存。”姜落秋下意识的默念着这句话，好像看到了记忆中的一座十分空旷黑暗的大殿，以及大殿正中一块布满晦涩繁复的暗红色花纹的石板。
“你在嘀咕什么呢？”小福问道，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程，她也有点无聊。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哎，小福，你妈妈是伊萨夫人吧？她有没有教过你一些伊萨夫军歌，赵惜晟在部队那会儿特别喜欢伊萨夫的军歌。”
“当然有啊，我妈妈唱的可好听了。我听老爹说，在南边打仗那会儿，他还经常拉着手风琴给我妈伴奏来着。啊，就是部队晚上修整的时候会搞些文娱活动，拉的是正儿八经的手风琴。”
姜落秋笑了，“你个傻姑娘以为我想的是什么‘手风琴’？”
“就是那个丧心病狂到能把一切武器装备单兵化的，天华北方工业集团出品的‘手风琴’班用便携式火箭炮啊。四架手风琴发射模块并联起来，全装填32发75毫米口径通用高爆火箭弹，一轮齐射可以覆盖一整座山坡。其实换成燃烧弹效果更好，一次下去几平方公里内全都能给你烧个精光。这玩意儿打南边那群半人半兽的家伙时可好用了，像我爹他们这些打过‘镇南战争’的老兵最喜欢这玩意儿。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麻烦是一轮儿手风琴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呼叫空中炮艇犁地。’他们当时都这么说。”说到武器装备，小福显得异常兴奋，眼睛里闪耀着异样的光彩。
“小时候我爸告诉我，他用手风琴给我妈伴奏时。我就只想象到了在火箭炮的呼啸声中，我妈一枪爆了敌人的脑壳的画面。那场景简直太浪漫了！”
“孩子你是不是对‘浪漫’有什么误解？”
姜落秋莫名觉得小福会和小姨妈处的很开心，这俩一个“军火女王”一个“武器狂人”，凑一起的画面不要太美好。
“还是说歌吧，《伊萨夫女人的告别》你会唱么？”
“会，不过这歌是进行曲啊，就我一个人唱太尴尬了。”
“我跟你一起，这歌我也会，其实是赵惜晟也会，而且是伊萨夫语的。”
“那我起头了哈。
这一首进行曲振奋人心
忆当年侵略军压边境
战士们告别家园，登上列车
这首歌伴随他们去出征……”
两个人的歌声回荡在荒原上，姜落秋用这首赵惜晟生前最喜欢的歌，在他死去的地方，在他依然跳动，但已经属于另一个人的心里默默地祭奠了他……
……
……
“两点钟方向，约1800码处山崖下方，那块楔形岩石后面，温湿度和风速你自己修正，这些我没训练过不知道怎么计算。”姜落秋端着观察手专用的单筒望远镜，对小福说道。
两个人穿着沙漠迷彩的作训服，在一处小高地上等着猎物出现。
趴在地上的小福将枪口转向了两点钟方向，找到了姜落秋说的那块岩石，以及那个躲在阴影中的目标。
她一边拉栓上弹，一边不忘吐槽道：“你还是中尉呢，我十五岁的时候狙击步枪都玩的比你溜。”
“拜托，赵惜晟是一名技术军官，而且服役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在机步旅，又不是在特战连。他学的也都是正面战场作战的知识，最多有一些反狙击训练。哪像你一出生就被一个王牌狙击手调教，更何况她还是你妈。”
姜落秋也发现了，小福平时看上去傻呵呵地，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是一但端起枪来，整个人的气质就完全不一样。
怎么说呢，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剑，锐气逼人，有一种绝对的自信，这一点跟赫卡莲娜真的很像。
小福将准星套到了猎物身上，那是一只约1.5米高，有着六条腿浑身覆盖着土黄色甲壳，跟蜘蛛一样的生物。它是荒原虫群的哨兵，不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一般只是作为虫群的侦查单位在外游荡。
虽然人类从没有跟荒原虫群起过冲突，但它们毕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所以联邦还是会定期对荒原中离人类太近的荒原虫群进行清理。姜落秋他们的任务就是“打扫”这片区域内出没的荒原虫群的哨兵十只。
小福有意向姜落秋展示自己的射击技术，她没开目镜辅助系统，而是只用了瞄准成像。温湿度和风速、气压等数据显示在目镜底端，她则根据这些数据和早已倒背如流的弹道表，默默地计算着误差，不断调整准星位置。
那只哨兵并没有察觉到1.8公里之外的威胁，土黄色的甲壳给了它们足够强度的伪装，如果不是有灵能成像增强，仅凭光学瞄准镜在1.8公里的距离上，根本不可能把保持静止的它从荒原背景中甄别出来。
小福右手食指轻轻放在了扳机上，开始缓缓加力。
GJJ-400m“班主任”是一款专业的高精度狙击步枪，它采用了军用狙击步枪常见的两道火扳机，但二道火要比其他狙击步枪轻更多，这便于射手们做到“在瞄准中击发”这种最佳的射击状态。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响，一颗狙击用灵能弹从“班主任”的枪管中一闪而出，在黄昏的荒原里留下一道醒目的蓝色轨迹。子弹几乎是半秒之内就越过了1.8公里的距离，将哨兵的脑壳穿了个稀巴烂，顺带着扯碎了它半边覆盖着甲壳的身躯。
而这时射击激起的尘土才刚刚扬起，后坐力刚刚通过枪托上的缓冲装置，传导到趴在地上的小福身上。
灵能狙击子弹的飞行速度真的比普通的大口径狙击子弹快太多了。
“漂亮！”在望远镜中看到那位被“班主任”点名的哨兵同学脑壳爆掉的惨状，姜落秋激动地喊了一声。
加上之前的几只虫群哨兵，小福全都是一枪敲掉脑袋，最远的一只甚至在2.6公里开外被准确地开了它那只有网球大小的脑壳。
其实作为军用狙击手来说，没必要在超远距离上追求射击目标的特定部位。
由于军用狙击子弹多是全威力弹，具有极强的杀伤力，一般只要命中目标躯干中心线位置，就可以判定为击杀。常规子弹已经如此，就更不用提威力更加强大的灵能狙击子弹了。
小福这么执着于打脑壳，纯粹是为了展示自己精湛的射击技术。
此外，虽然灵能子弹出膛速度更快，飞行稳定性更好。但是像小福这样不依赖辅助瞄准而能做到在不同距离上百发百中，并且每次都可以命中网球大小目标的射手，放在在联邦军队里也是很难得的王牌。
加之灵能子弹的射击手感其实与传统火药子弹还是有很大不同，小福这种水平的狙击手在部队里，要是一年没有个三万发子弹，跟本喂不出来。
而小福才多大年纪？射击数也肯定远没到一年三万发这条线，所以说天才真的就是天才。
小福嘟了嘟嘴，显然她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够好。
“这种灵能弹还是太高调了，搞得就跟曳光弹一样，这破子弹战场上谁敢用啊，打一枪就暴露自己位置了。”她坐起身揉着肩膀抱怨道。
“1.8公里还是太近了。要是隔着5公里以上，那情况肯定不一样，等对面反应过来你早都跑远了。”姜落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
“5公里？战场上这么好的射击机会确实不容易遇到，更别提不用‘作弊器’3.5公里以上根本没法打。”
她抱起“班主任”怜惜地抚摸着“这枪好是好，就是使用成本真的太高了，刚刚那只哨兵的赏钱根本抵不上我那颗子弹的价格。”
“呵，知道你还用这枪？我以为你财大气粗到不在乎呢。”
小福用力捶了姜落秋一拳：“哎呀你别说了，越说我越心疼。我也就是太久没放枪了，想过把瘾。”
姜落秋耸耸肩表示：“你是团长你怎么说都对。”
接着他身形微动，就像是在原地模糊了一下，等到他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球状的生物组织。
这是长在哨兵尾部的器官，人类科学家分析是哨兵用来与母巢之间的联络的。同时也是佣兵们在猎杀虫群哨兵之后登记贡献的凭证。
“这东西真臭！”小福捏着鼻子让姜落秋赶紧把这玩意儿装进特制的盒子里。
姜落秋装好后，问道：“咱们还剩几只完成任务？”
“还剩4只，但是天色已经有点晚了，我一个个打太慢，还是你来吧。”
少女有些可惜地说道，她确实还没打过瘾。但是晚上的荒原实在太危险，她也只能向现实低头。
姜落秋闭上眼睛，将感知完全放出去。之前为了配合小福的“狩猎游戏”，他一直将感知收束在周身几十米内做着警戒。现在他不再压制自己的感知，并尽力将感知扩散出去，瞬间方圆十公里内的一切情形都清晰的呈现在他的神识中。
被风吹动的碎石，在地下巢穴中爬来爬去的昆虫，悄悄张开花瓣的不知名野花，还有小福的呼吸心跳和身体里血液的流动。
他的身影再次模糊了一下，然后地上多了四个球形器官。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四道切口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光滑如镜。
姜落秋拍拍手说道：“搞定回家，小橘还等着咱们回去吃晚饭呢。”
小福看着一脸轻松的姜落秋，忽然更加心疼自己之前打出去的子弹了。
……
等到晚上快九点二人回到家时，迎接他们的是一桌还热气腾腾的菜。
戚小橘一边摆着碗筷一边说道：“我想着你们应该回来的会晚一点，就把饭做得晚了一些。正好你们回来了一起吃。”
小福给了戚小橘一个大大的拥抱，“小橘姐姐最好了！”
姜落秋也想厚着脸皮去蹭一个拥抱，结果被戚小橘一脚踢开。
他摇头晃脑地走上二楼去换掉身上这身全是尘土的作训服，故意说道：“哎，我在外面辛苦奔波了一天，回家连一个温暖的拥抱都得不到，真的是太惨了。”
戚小橘被他给逗笑了，说道：“小伙子别做梦了，回来给有饭吃就不错，你可还欠着我的钱呢。”
听到“欠钱”二字，姜落秋立马不吭声了，一溜烟跑上楼换衣服。
……
……
在很远很远的大荒原深处，有一片似乎永远被灰色的浓雾封锁的区域，那里是大荒原真正的中心。
浓雾中隐约可见无数大大小小的山岳伫立在这片土地上。
只有深入灰雾中，真正接近后才能发现那些山岳竟然都是硕大无比的血肉虫巢！
这里就是荒原虫群的心脏，永远被浓雾包围，不为世人所知的“荒原之心”。
在荒原之心最中央的区域，耸立着一座比其他所有虫巢都要高大许多的血肉虫巢。在这座虫巢的核心，一双猩红的竖瞳缓缓睁开，凝视着匍匐在自己身前的主宰级脑虫。
主宰级脑虫约六米高，有着一对短小的前肢、六条粗壮的腿和一身暗红色的甲壳。在它的腹部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凸起，正是它的思维中枢和链接虫群心灵网络的地方。而它的脑袋只是用于进食和观察的器官罢了。
它匍匐在这双竖瞳的主人身前，直接通过心灵链接汇报道：“伟大的虫群之主，我在整理派往人类方向的哨兵们传回的信息时，有了一个您可能感兴趣的发现。”
一段立体的影像出现在了它的身前，影像中有两个年轻的穿着沙漠迷彩作训服的人类。其中那个男性人类正在拍着手说道：“搞定回家，小橘还等着咱们回去吃晚饭呢。”赫然是刚刚狩猎完四只虫群哨兵的姜落秋！
“伟大的虫群之主，我从它身上感受到了与您的信标相似的波动，所以我斗胆打扰了您的休眠将这段影像呈现给您。”
猩红的竖瞳闪烁了一下，心灵链接中响起了一个沙哑深沉的声音：“你做的很好。派出精英猎杀者小队，将这个人类带来见我。记住，尽量不要惊动人类联邦，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谨遵您的意志，伟大的虫群之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