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的看着上首与齐王打趣的顾言七,她的笑容是如此的温暖,让本就有些寒冷的秋天有了一丝丝暖意,一点点的侵入她已经冰冷的心。
人就是这样,有些人,明明才刚见面,却彼此真心相待,但有些人,明明相处很久,却依然带着假面,随时随地算计别人。当然还有一部分人,对每个人都保持善意,即使被人推入火海,他都会认为是自己的原因。
她的母亲就是这样,那样善良温和,待任何人都和蔼,因此小妾嚣张的进了门,因此母亲因被人陷害对父亲不忠而被赶到乡下庄子,因此自己永久的失去了她的母亲。有个时候,她很是恨她的母亲,恨她为什么会无底线的善良,为什么嫁给父亲还与世无争,为什么要原谅那些伤害她们母女的那些人。但真的,每次看到母亲,本该是大家闺秀,嫁做人妇,夫妻和睦,相夫教子,就因为嫁非良人,一身劳苦。
她的记忆力,母亲对她永远是笑着的。可什么时候,她不笑了呢?大概是在她十二岁时,那时候国家动荡,百姓颠沛流离,满脸油腻的庄主便对她实施惨无人道的侵略,她被人拖到地里,任她怎样大喊大叫,都无人回应。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秋高气爽,天空灰暗。庄子里的地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连给她遮羞的地都没有,事后,她,将已被撕烂的衣裳穿在身上,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回到了家,那个所谓的家。她从来不知道从庄子的地里到家里的距离原来是如此的遥远。
她记得,在家门口,她听到了母亲哭喊的声音,她慌忙将门砸开,看到庄主的儿子在母亲身上做着恶心的事情。她再也控制不住了,将手中的锄头,一下,一下的砸向那个狗杂种的头,一下,一下的,鲜血喷洒在她的脸上,溅满了整个床,她好像不知事一样的,一下,一下的砸,直到她母亲握住了她的手。
庄主的儿子死了,母亲带着她连夜跑了。
她恨,她能不恨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所谓的父亲。
于是她设计,让他不得不接回府中……
顾言七本是与齐王一如既往的打趣对方,但她突然看到站在一旁默默不说话的王馥雅,笑声戛然而止,顾言七怔怔的看了王馥雅许久,莫名有些悲伤。
微风徐徐,吹过顾言七额前的碎发。
“咳咳,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顾言七对着下首的两人说到。
沉迷思绪的王馥雅听到,收敛了心思,向顾言七告退,与齐王一同离开了毓秀阁。
“刘公公,派人去调查一下王馥雅,以及王丞相的所有事情。”待他们走后,顾言七对身后的刘公公吩咐到。
顾言七回到鸾凤殿,退下繁重的凤袍,摒退所有的下人,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大如圆盘的月亮,忽然觉得有些孤独。
父亲离开了,就在今天回门宴上,母亲也离开了,就在她与母亲回府的第二年,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一个人要面对许许多多的阴谋诡计,因着她的身份,注定要与别人斗得你死我活。
顾言七自嘲的笑了笑,她都已经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她拿出手中的玉佩,那是他与她第一次的见面,是因着这块玉佩。
风有些大了,吹着窗户有些咯吱咯吱的响,不知什么时候,老天爷打起了雷,下起了雨。
顾言七将窗户关上,想起了小时候,她很怕雷声,每次打雷,她都会爬起来,跑到母亲的房里,由着母亲抱着她,跟她讲故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不再害怕雷声,或许,是自己真的长大了吧。
她压制着自己战栗的身体,迅速上了床,躺了下来。
忽然,烛火摇晃,一道黑影闪过,顾言七立即绷紧了身子,偷偷的握住枕头底下的匕首,死死盯着正在向她靠近的黑影。
“都多大的人了,居然害怕打雷,说出去不怕笑死人。”那道黑影在梳妆台前坐下,一手慵懒的靠在桌上,托着脑袋,有趣的打量着在床上躺着的顾言七。
顾言七闻言,绷紧的神经立马松懈了下来,正想要说话,突然一道闪电劈过,吓得顾言七身子一抖,差点叫出了声。
“吾尽不知,云风国风俗如此,男子居然可以夜闯已婚女子的婚房?旻王,好是雅兴啊。”顾言七松开枕下的匕首,整理了衣裳,端坐在窗边。
顾言七刚一坐下,一道闪电又一次划破黑夜,惊得她差点没坐住。
云旻郝见状,不禁笑了起来,竟然不知她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平时见到她,她都是一副高傲的样子,如同群鸡里唯一的孔雀,让人看着很是讨厌。
顾言七见到他如此反应,不禁红了脸,还强装镇定,斜睨的看着云旻郝。
良久,云旻郝像是笑够了一般,与顾言七大眼瞪小眼。
“咳咳,这个时辰了,还没睡,是在等他吗”
“……”
“他是不会来了,今天他去了我妹妹那儿。”
“……”
顾言七站起身,来到窗户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你不惜爬窗,偷偷来吾卧室,就是为了说这个的?那大可不必,吾是皇后,他是皇帝,他本该雨露均沾,旻王,从哪来的,就从哪儿出去。慢走,不送。”
“你……真不知好歹。”随后一闪身,便离开了。
一阵风吹过,顾言七自嘲的笑了笑,关了窗。
几乎一夜未眠,雨还在下,因是晚秋,天有点凉,春和从衣柜里拿出几件还算厚的衣裳给顾言七穿上。
坐在梳妆台前的顾言七,看着手里的玉兰花簪,不知在想什么。
“春和,你说,吾是不是不适合皇宫?吾总想着独占主上,不愿与别的女子共享,可他是皇帝呀,怎么可能不雨露均沾呢?以前以为自己可以接受的,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吾才发现,吾是多么自私的一个女人,或许这就是当皇后的代价吧。”
“娘娘,您……”春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叹了口气,继续为顾言七梳妆。
“我父亲走了吧?”顾言七看了看镜子前的自己,脸色发黄,两眼发黑,一看就知道一夜未眠。
“娘娘,刘公公去打探了,现下估计快回来了。”春和给顾言七脸上铺了层淡淡的粉,能稍微掩盖住顾言七的脸色。
作为父亲唯一的女儿,居然不能为父亲送行,顾言七心里着实有些难受。
临近中午的时候,刘公公回来了。
“娘娘,顾大将军已经离开楚都了。”
正在食用的顾言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奴按娘娘吩咐,给顾大将军一块林大商行的金牌,还有一些路上用的吃食。”
“做的不错,刘公公。”顾言七将手上的手镯取下,送给了刘公公。
“主上最近很忙?”
“回娘娘,主上因着昨日王丞相庶女一事忙得焦头烂额,王丞相解除了王秀音与李将军的婚事,但又想着将自己的嫡女王馥雅嫁过去,正在龙辰殿里与主上议事。”
“王峰狼子野心,到现在都还没放弃。呵呵,王丞相宠妾灭妻,就这一条罪,足够让他解甲归田了。”
顾言七接过春和递给她的绣帕,擦了擦嘴。
“传吾懿旨,传王馥雅进宫。”顾言七挥了挥手,立马就有人将桌上的饭菜撤下。
“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