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沉睡中的人们相继醒来,昨日人人自危的流月城似乎也带上一丝生气,街道之上竟开始有人走动。
在此时候,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悄然在百姓间流传,有人亲眼看见夜半时分得救的人家中有光影闪动,清晨人便醒了。
流月城来了神仙!如此反常的情况,让百姓们自发地为其找到了一个极为合理也符合认知的解释——是他们的日日祷告感动了上苍,这才派下仙人救苦救难。传闻到后来,已然变成了得救之人亲口说出梦中见到了仙人,随后便尽数醒转。
听说老神仙抓到了罪魁祸首,正要在城头处决,大家都赶着去看呢。
……
“罪魁祸首抓到了?”流月城百姓一月来日日担惊受怕,如今骤然听到元凶伏诛,当即大喜过望,尽皆赶着要去看看究竟是什么鬼魅将流月城祸害得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你怎么看?”木岚偏头问。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这个时候冒出来,哪里会这么巧?”林青衣冷笑。
……
流月城正门位于流月坡北麓,传说落成之日,有月下流光飘摇而至,流月城世代信仰月神,以之为天降祥瑞,故而又称月神门。
此刻高大的门楼之上,一名黑袍老者负手而立,冷冷地扫视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他确信那两个搅了自己好事的修道人会在其中。
神功修炼的关键时候,一旦让人搅局便要万劫不复,而今只能铤而走险,将所有可能的危险一举灭杀。
离地十丈的高空之中,一道诡异的符咒将一名衣着破旧的小女孩囚困其间,在她正下方放置着一座形制古朴的幽绿色巨鼎,像极了某种诡异的仪式。女孩惊恐而无助地抽泣着,眼看人越来越多。
“怎么是个孩子啊?不会搞错了吧!”
“这么一个孩子,怎么会是妖怪?”
“……”
人群议论纷纷,大多充满怜悯地看向天空中的女孩,并不相信这就是那老神仙抓住的妖怪。
“各位,各位!莫要被蒙骗了,妖怪变化多端,就是为了利用大家的同情,祖师即刻便会让这妖孽显露原形!”一名黑袍老者的随从听见人群议论,不紧不慢地朗声向众人喊道。
黑袍老者微微点头,随即单指对空一指,颇有些志异神话中一指开山、一指断海的仙人风范。
“我不是妖怪,不是……”随着老者指尖一缕微光没入女孩眉心,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原本瘦弱可怜的孩子突然化作一条漆黑色大蛇,不多会再度化为哭喊的孩子,而后再度现出蛇身……
听着清脆的童声与大蛇的低沉嘶吼来回变幻,纵是青天白日之下也不禁后背发凉,众多百姓尽皆脸色发白,两股战战!
“看来是真的,真的是神仙救了咱们啊!这要再晚些,咱们都得被吃了。”
“谁说不是呢,老神仙救苦救难啊。”
“……”惊恐的人群窃窃私语,对城头黑袍老者推崇备至。而木岚二人却是方才从街角赶来。
不过匆匆抬头的一刹,木岚情绪几乎瞬时失控。此刻那天空之中惊恐啜泣的,不是当日他在桑海救下的雨儿又是谁?
察觉到木岚骤然间的暴怒,林青衣连忙一把将他拽住:“你做什么?不是说好暗暗观察的吗?”
“放手!”木岚冷冷地看着她,乌黑深邃的眼眸之中渐渐泛起血色。
刹那间少年目光冷厉如刀、杀气腾腾!纵然是林青衣也在片刻之间恍了神,呆呆地放开他。
终究木岚仍旧有所克制,没有放任自己沉溺在当日恐怖的力量之中,而是缓缓拔出身后长剑,坚定地一步步冲开人群向前而去。
……
“果然来了,初出茅庐的小子!”黑袍老者居高临下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当即暗笑一声示意黑袍男子动作。
黑袍男子点头,连忙再度大喊:“祖师本领大家都已知晓,此人乃是妖孽同伙,害人无数,只有拿下他,让祖师以法宝炼化,才能真正唤醒余下沉睡中的人们……”
在黑袍男子不断煽动之下,回想一月来城中的惶恐,亲友的离去,人群之中已然有无数不善的目光汇聚在木岚身上。若不是这突然出现的少年身上那恐怖的杀气,恐怕就会有人冲上来,为“老神仙”充当先锋。
木岚对此一切充耳不闻,他此刻眼中只有哭喊的雨儿,还有那城头上黑袍老者的——项上人头!
桑海那一晚,他没能保护那一个妹妹,今时今日,他不会容许这个妹妹再受到任何伤害。
昨夜林青衣来势汹汹,黑袍男子根本没能看清两人相貌便仓惶逃命去了,如今木岚独自前来,他倒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与黑袍老者对视一眼后,男子冷笑出声:“妖孽,早知道你会来,这小妖怪便是祖师循着你的气息抓来的,如今这法宝之中灭神光蓄势待发,我倒要看看,你该如何救她?”
原来他就是昨夜逃走的人,木岚心中一沉,若是自己能拦住他,雨儿就不会遭此劫难。冷冷看过对方一眼,木岚旁若无人地执剑前行,缓缓向两侧分开的人群一阵骚乱。
果然如黑袍男子所说,巨鼎之中流光翻涌,任谁都能看出其中酝酿着怎样恐怖的一击。
人群不禁再度陷入迟疑,黑袍老者既是为民除害,直接收了这少年便是,何苦要拿一个女娃相威胁?虽然这女娃也是妖精,但如此看着总是叫人揪心!
木岚面无表情地略过城头二人,看向天空突然停下了哭泣呆呆望着自己的小女孩。
“大哥哥!”小丫头泪眼朦胧,恍惚间仿佛回到桑海的月夜,在她绝望崩溃之际,他携漫天流光而来……
“雨儿!你相信大哥哥吗?”
“相信!雨儿一直都相信大哥哥!”小丫头不住地点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别怕!我来了。”木岚向她挤出一个笑脸。
随后在数以万计的民众惊叹声中,身姿挺拔的少年双手握剑、躬身、大步飞奔!
在符咒囚牢骤然破碎,鼎内磅礴巨力轰然而出之际,当空落下的女孩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喊出来。
不可以哭,不可以让大哥哥担心!
飘然落下,雨儿只感到自己扑进一个温暖到极致的怀抱中,她的大哥哥轻轻向她笑着……
在满城百姓注视之下,那个少年腾空而起,一剑斩断了鼎中流光,一手将女孩紧紧搂在怀里。去势不减的雷霆一击也趁此时候重重撞在他全无防备的后心!
说到底木岚至今只学会了一式御剑术而已,对他来说,对上如此敌人还太早了一些!
月神门下,浑身是血的少年跪坐于地上,奋力挤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不要怕,不要哭……”少年嘶哑着喉咙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