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页川行走在这片土地上,遇到所有人一天两次匆匆地和他擦肩而过,消失在一栋一栋的建筑里,页川一遍一遍的丈量着街道,觉得只有自己是散漫的,孤独的,他迫切的需要一份工作。
这个珠三角小三线的城市,在下班后的人看来,尽是江、山、湖、海,舒适了得的生活,但在一个想上班的人看来,并没有充裕的工作机会。深圳在那边,世界500强林立,招揽一切年轻的心;东莞在这边,工厂挨着工厂,手把手生产出全世界,而惠州,像一个没有产业的拾荒者,总是在捡寻,优越的只是空气、水和土地。
也就是在页川上大学的那一年,这个城市走上了“快速发展的道路”,城市上下变成了一个大工地。那一年冬天,页川家的菜地周围,小小的湖山村抢建起了两百多套房子,他深切体会到“如雨后春笋一样生长”是一幅怎样的景象。没有规划,没有报建,本地的,寻到地皮的人划地而建,就是一块砖垒着一块砖竖起来,不装修,也不住人,就等着有一天被征收拆掉。
今天,你看到这个城市的经济图谱上还写着“以数码、石化为支柱”的注释,其实不然,三县两区的范围内,都只有同一个支柱产业,那就是房地产。
只三天,古页川就又缓过来了,他收到一家大牌房企的面试通知。在人声鼎沸的时候,他壮着胆子也吆喝了一声,页川发现自己始终和这个喧闹的行业有扯不断的联系。
合盛,在这个城市前后耕耘了二十年,是最早进入本地市场的穗系开发商,在年龄上,算是这个城市的发小,陪着城市一起成长。这些年,惠州的版图日渐扩大,南进北拓,东西延伸,一夜间,拥进了数十家房企。合盛一副老迈教父的样子,注视着这群“门口的野蛮人”,他占据着四方土地,有了四个命运迥异的项目。
有个登山家评论过这个低调得异乎寻常的企业,说他是地产界的隐形航母。是,他曾经辉煌过,在起家的地方---羊城,玩转过那些超大体量的项目,“珠江系”就是其代表作。在那个年月,任何点石成金的本领都是值得传颂的,白菜价拿来的土地花一场抗战的时间,大约七八年,卖出肉的价钱,也算是强悍。但在快速变化的年代,连续八年原地踏步,已经足够让小弟们后来居上,再评价这家房企江湖地位的时候,就只有两个字了,就是老牌。
当然,那时候还在街边数车子的页川是不会知道这些的。人家给了他一个面试机会,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依附了过去。页川曾经无数次路过那个叫合盛帝锦湾的地方,只觉得她位置奇佳,恢弘了得,门口的八匹马雕塑,动感十足。那些马儿烈性十足的扬起四蹄,起码比这个没有任何艺术气息的城市早来了十年,只是底下极不应景的拉起了横幅,写着“250平米精装江景洋房,典藏之选”。
页川没有扎领带,衬衫、西服、皮鞋都还是第二回穿,显得并不熨帖,但已经七分像个卖房子的人了。对于面试,他身经百战,他把那些有序的一问一答,当成是对自己的采访。
他摸索着来到帝锦湾的二楼,满脑子都是关于房子的事情。一抬眼,看见一个着小西装的妞儿,页川没有地方去,径直凑了过去。
姑娘唤作于晴,圆脸红腮,体态丰盈,已经二十有二,正是青春无敌的年龄。人们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会惺惺相惜一些,于是两人没话找话的聊了起来。
“同学,你也是来面试的吧?”古页川几乎就知道人家会回答是的,人家脸上都写着,但他实在找不到搭讪的话。
“是,看你也是吧”,页川点头。
“紧张吗?”页川不太好直接问人家是否婚配,虽然心里很想知道答案,见到面容姣好的女子,他总是紧张。
在为数不多的几次与九零后打交道的经历中,页川越发不了解他们了,眼前这个姑娘本应该娇滴幼稚的,但聊几句就知道她天然的世故老成,属于聪明到会秃顶的那种。
一个法律系的女孩子,已经有两年在房地产兼职的经历了,本地的大学向来盛产这种严肃活泼、半工半读的学生。太浓烈的商业氛围已经侵袭到城市的每个角落,从高等院校的四周翻墙而入,过早的沾染到每一个本应该专心读书识理的学生。
兼职学生的最大去处就是那些“张牙舞爪”的房企,一车一车的去到那些富丽堂皇的营销中心,干着打电话、派传单的活儿,一天八十到一百块的行价,比读书当真要畅快得多。
古页川见惯了美女,知其有巨大的竞争优势,于晴见惯了营销中心的阵仗,把读书时候的兼职变成以后的全职,倒也适得其所。于晴如数家珍的排列着这片土地上开发商的竞争格局,听得页川只有啧啧称奇的份儿,人家才是真正适应本地市场的求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