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太后正坐于镜前,由杏儿伺候着梳妆。这么多人伺候,唯杏儿让她最舒服,所以,虽然杏儿年纪大了,她也没舍得放她出宫。不过,杏儿从小跟着太后,想必也是不想出宫的。如今,在这寿安宫,杏儿地位较常人要高,基本不用做下人的活,也算是能安享晚年了。
只是这梳妆的事,袁太后还是习惯于被杏儿伺候。杏儿一边熟练的为她挽起发髻,一边轻轻的在她耳边道:“娘娘,昨个儿,李尚书把那十万两筹备好了。”
袁太后闻言心喜,微微笑道:“他终于开窍了,把两个女儿送来宫里后,他倒更勤于政务了。”
杏儿道:“是啊,晚是晚了一点,倒也不耽误事。”
袁太后点点头,左右看了下铜镜,基本梳妆妥当,便道:“时辰差不多了吧?”
杏儿道:“都早早的来了,就等着觐见您了呢。”
袁太后满意的“嗯”了一声,穿上了最华贵的衣服,缓缓走出内堂,坐在精雕玉琢的金丝楠木上。太后的座位下,整齐的摆放了两排位置,其中有三个年纪较大,衣裳华丽的姑娘分别坐在了两侧。
正对面,三个面容俏丽,发髻梳的整整齐齐,衣服穿得工工整整的少女,见太后坐定,正齐齐盈盈下跪,她们按照宫中第一次参见太后的最高礼仪行礼,经过三跪三起后,又跪下齐声清脆的道:“臣妾祝愿太后凤体安康。”
袁太后很是高兴,道:“都起来,赐坐。”
杏儿招呼宫女早已摆好了座位,三位少女依次坐下,她们便是皇帝新纳的三个妃子:淑妃,昭妃与倩妃。
太后道:“三位妃子一同进宫,现也三日光景了,都还习惯吗?”
三人又齐声道:“托太后洪福,臣妾都很习惯。”
太后又道:“以后你们共同伺候皇上,要尽心尽力讨的皇上欢心。”
炎灵灵抢口道:“臣妾一定尽心伺候皇上,让皇上心情舒爽。”
太后是见过炎灵灵的,不禁满意点点头,夸道:“嗯,灵灵,都长这么大了,现在不仅出落的漂亮可人,还机灵聪慧,今天这套琉璃锦更是端庄大气,不失大家闺秀风范。”
炎灵灵听到太后连连称赞,立刻站起来行了礼,并转了半个圈,满心得意道:“这琉璃锦是当日颁发圣旨时太后娘娘送给臣妾的,臣妾连夜赶制成了衣裳,就是为了让太后娘娘您瞧瞧。太后娘娘赏赐的料子真是一等一的好,臣妾穿着时时感恩太后娘娘。”
炎灵灵说道后面,越发得意,她知道太后当日并没有赏赐李家姐妹,所以今天她要好好炫耀一番,好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袁太后看到炎灵灵的表现以及众嫔妃错愕的神情,不禁微微有点失望,现在也不是发作的时候,毕竟她是定榆侯的孙女,当下仍然带着刚才的笑容听她说完。
之后,袁太后示意三个少女坐下,分别给她们介绍宫中的其它嫔妃:皇帝在登基时共纳了4个女子,分别是藕荷色衣裳的恭贵妃,浅蓝色衣裳的德妃,淡青色衣裳的清嫔,还有一个湘嫔,只是她体弱多病,于进宫一年后便消香玉陨。
三人根据太后的介绍,一一给众嫔妃行礼,各位嫔妃又起身回礼,好不热闹。
太后又道:“现在后宫暂无皇后,主事的是恭贵妃,以后你们要听从贵妃指令,直到册封皇后。你们都要好好表现,谁先有子嗣,谁就有可能被册封为皇后。”
众女齐声说:“是!谨遵太后教导!”
皇后,这个位置,何尝不是在场每个女子的奢求。只是先前进宫的妃子,早已看透皇帝的凉薄;李家的两位姊妹,暂也不敢轻举妄动;唯有炎灵灵,似乎对皇后宝座势在必得。
炎灵灵不放过任何机会,她看到恭贵妃头上的发簪,甚是精美,便夸到:“贵妃姐姐,你这发簪真美。”
恭贵妃看了太后一眼,低声而不失庄重地道:“这是太后赏赐给臣妾的。”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依祖制新入宫嫔妃三日之后方可侍寝,是日正是除夕,你们都回去好好准备吧!皇帝能先进谁的寝宫,哀家重重有赏。”
众女依言退下,各自回宫。
太后待众人离开,招来杏儿,道:“杏儿,琉璃锦还有没有?”
杏儿知晓太后心意,道:“回娘娘,刚好还剩两匹。”
太后往椅子后一靠,闭上眼睛思考了片刻,道:“送去明光殿吧。”
杏儿得令,转身去拿琉璃锦。
太后突然坐直了身体,道:“等下。再加一对朱杈。”说完又靠在了椅子上。
杏儿道:“是。”未了,又加了一句:“淑妃娘娘聪慧,如能体会娘娘您的一片用心,以后还是可造之材,娘娘切莫觉得失望。”
太后道:“但愿如此。”
下午,后宫传遍,太后嘉赏昭妃与倩妃端庄顺从,特各赏琉璃锦一匹,朱杈一对。本在御花园兴致勃勃赏花的淑妃听闻后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椒淑宫。
炎灵灵一回宫中,把桌上的茶杯全扫倒在地上,趴在桌上哇哇大哭起来。
宫人们都不知发生了什么,手足无措,唯有一个宫女——她原本是定榆侯府中内眷的管事丫鬟,见多识广,定榆侯特意让她随嫁到宫里来,为炎灵灵出谋划策。宫中发生的事她早已打听妥当,太后的用意自也能揣度一二。她待小姐哭声较小,便上前道:“小姐,不要哭了,哭坏了眼睛三天后见到皇上可不美了。”
此言一出,一语中的。炎灵灵果然止住了哭声,只是眼泪仍忍不住往下流。
宫女道:“小姐,恕奴婢斗胆,您可是在太后宫里说了不该说的话?”
炎灵灵眼泪汪汪的回答:“我就是炫耀了下太后娘娘赏赐的琉璃锦,太后娘娘就立刻赏了她们,还加了一对朱杈。太后娘娘不是应该更疼爱我一些才是吗?”
宫女一听,心中有个大概,便跪下道:“小姐,请恕奴婢斗胆揣测,这是太后娘娘在警醒小姐。”
炎灵灵似乎还不太明白,以前在定榆侯府,她也是经常炫耀的,为何到宫里这样做就要警醒她?
宫女道:“小姐刚入宫,就如此大肆张扬,恐怕会引起别宫嫉妒。太后娘娘这样做,实则是为了小姐好,平息别宫嫉妒呀。”
炎灵灵本也聪慧,被宫女一点拨,便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想太后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替自己收拾烂摊子,另一方面也是来试探自己,如果自己继续张狂,恐怕难得太后的支持了。
炎灵灵不禁看下宫女,问道:“绿竹,那我该怎么办?”
绿竹道:“奴婢觉得,小姐还是需要去太后那里认个错、好好感谢她为好。”
炎灵灵道:“对对对,我这就去。”
说罢,炎灵灵把自己收拾整齐。换下琉璃锦,恭恭敬敬向太后认错去了。
食园
除夕夜晚,人来人往,爆竹声、嬉笑声从未断绝。古阳的三大人群聚集地:闲月阁、长乐城和粉水瑶,更是人满为患,热闹非凡。城中的京城早已灯火通明,张灯结彩。根据往年习俗,这一日,皇帝将会在食园里招待王孙重臣,亲朋好友,并对这一年内社稷有功的大臣颁发奖励。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一辆马车悄然来到庄昊苑,苑中走出一个靓丽的姑娘,轻盈盈上轿。软轿又悄然离去,走向庭院深深的宫门。
火心昊知道火小庄和皇帝的关系了,本可以不再去应付金皓轩。可是竟然已经答应,他也想去皇宫探一探情况,所以还是去了。而潜意识中,那里或许还有一个端庄典雅的以柔长公主,让他更是忍不住想去。
今日的南门也较往常要繁忙一些。守门的侍卫明显多了几倍,监查每一个进出的人员。这涉及到皇宫的安全,又是人多混乱的时候,御林军统领青歌亲自站在南天门,手持睚眦宝剑,脸面极其严肃,全身上下都仿若罩着一层寒冰般的神秘冷淡,他目光如炬,密切注视进来的每一个人。
这时,马车在轩亲王的陪同下正进入宫门,轩亲王带着家人,自然没人上前去探查,而不知为什么,青歌看到这顶马车及车里的人,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而掀开一角正在四处张看的火心昊,也看到了这把睚眦剑,这可是当今世上武器排名第二的好剑,他虽然不是很懂武器,却很小就听的妹妹多次介绍,还一直说有机会要见识见识这把剑。想不到竟然在皇城内看到这把剑,这持剑的人恐怕也不简单,他心里想着,目光又在青歌身上留恋了两圈,只觉此人浑身一股寒气,欲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般。
金皓轩见火心昊看向青歌,解说道:“这是羽林军大统领青歌,号称‘冷面獅’,从不苟言笑,说话极少超过三个字,除非是说‘参见皇上’、‘参见太后’才多说一个字,那可是极难得了。皇兄和母后认为,身为皇宫护卫大统领,少言极好,甚是默许。”
一路上,金皓轩滔滔不绝给他解说皇宫宫殿、路径、人物等,火心昊收获颇丰。
皇帝宴请众臣子,臣子自然来得最早,还没到时辰,基本全部到了。众人聚集在食园,食园是仅次于御花园宫城内第二漂亮的园景。园四周都种植了名贵的鲜花、大树,园中心有一个大殿,殿内已经设置了数十条桌凳。新鲜的水果早已按桌摆放好,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客套寒暄,像菜市场般热闹。
金皓轩携着蒙有面纱并男扮女装的火心昊入座,又精心挑选了好几样鲜嫩的水果摆在她面前,然后用手支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好像如果一闭眼她就会消失了一样。
“皇上驾到!”太监张公公拖长着声音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