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你,要不是今早你慢悠悠的迟到了,还没交上先生的作业连累我跟着你一块受罚。回家都要晚半时,我娘要是知道我被罚我今天肯定又免不了被训斥!”
纪若宁边走着边埋怨着一旁的李长声,而李长声低着头索性不和她争论,今日本该就是他的错连累她受罚。
此时太阳早已落了山,两个人被罚抄后,还要将学堂打扫干净,回家的路上两人靠着微弱的月光走在路上。
回家的路上要经过的一片战后废墟,这是几年前侵略战争留下的狼藉,唯一看起来像样的房屋就只有一座庙宇,本可以绕过这条路走上十几分钟就可以看到自己住的街道口,但是纪若宁觉得太晚了就非要抄近道。
两人刚好路过庙宇前,庙宇很小,大门还有一半未烧毁的地方只剩下残垣在风中“吱嘎”的响着,纪若宁借着月光向庙宇内探去。房屋的瓦砾上都长了杂草,窗户都已经破烂,上面还结着一层厚厚的蛛网。风略微吹过,空洞的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
“小宁,这晚上看起来好阴森。”李长声环顾着四周,夜风中微微颤抖的身子向纪若宁靠去。
纪若宁见李长声一脸害怕的模样白了他一眼“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听街坊邻居说这里当年死了很多人,到了晚上风刮的时候都能隐约听到一些哭声,我们赶紧些走吧。”李长声拉着纪若宁的手臂半拖着她加快着自己的脚步。
“李长声!”纪若宁的手臂被他紧张的劲拉着有些吃痛,她用力的将李长声的手甩了开“你就不能像个男人一样!”
从李长声手里抽出手后,她揉着自己的手臂看着躺在地上的佛像,穿着一身破了几个大洞的脏脏的袈裟,脸上早已被灰尘掩了面。
纪若宁印象里还记得,这里以前香火旺盛,奶奶经常带着自己来这里拜佛,就是江河的母亲...
南京城外很多地方都被战火烧得一片狼藉,而纪若宁住的地方是南京下层人居住的地方,是突破城内的重要关口,战争被极力的控制住才没能让战火烧至城内。她们才能享受这么些年的安宁。
“啊!小宁!那、那那有个鬼!”李长声胆战心惊的在庙中走着,他眼尖发现墙角落的草堆上有个白影。吓得赶紧逃到了纪若宁的身后。
“哪里?”
“那草堆上!”李长声手指着角落。
纪若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挪着脚步走过去,虽说她平时胆子是要比李长声大些,可是这黑灯瞎火的冒出个人来,她还是有些后怕。
“咱还是走吧...”李长声颤抖着手拉住了她。
纪若宁习惯性的把李长声护在身后,借着月光的亮度慢慢靠近墙角,那白色影子在草堆上动了发出了声响,然跃起向她扑来。纪若宁感觉到眼前有阵拳风正朝着自己扑过来,她迅速将身后的李长声推开,自己侧过躲开了突如其来的袭击。
拉开距离后她朝着黑暗中的影子喝道“谁!”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她,而是朝她发起了第二轮的攻击,此时纪若宁意识到眼前是个比她个头还高出许多的人,她暗道不妙,自己跟眼前的人硬碰硬根本就在吃亏。这一身拳脚在眼前这个人面前自然是小打小闹。
躲过一轮轮的攻击后,纪若宁一直想要出拳反击,可是对方根本不给她还手的机会,步步紧逼。
被推倒在一旁的李长声看着被逼到墙角的纪若宁不知所措,焦急的在地上摸索着,终于抓到一根木棍的时候,他迅速站起身朝那个身影挥去。
纪若宁看到了李长声的动作,眼前的人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突袭,而纪若宁此时找到了破绽立即朝那人腿上踢了一脚。李长声木棍此时重重的打在了那个白色身影身上。或许是受了重创,他闷哼了一声晕倒在了地上。
纪若宁收了手,在明亮的月光下方才看清刚才攻击自己的人,样貌看上去是一位约莫十五六的少年...
“小宁,快走!”李长声丢掉棍子,绕过躺在地上的人拉着纪若宁就想离开,可是纪若宁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人,好像受伤了。”纪若宁似乎忘了刚才被眼前的人攻击的事,她注意到了这个人白色衣服上的液体,在空中散发着腥味。
“我下手没那么重啊!他会不会死?”李长声也注意到了他身上的血,吓得脸色惨白。
纪若宁想了想从自己的包里找出了火柴,在庙宇的供奉台上找到了年代久远的蜡烛,反反复复点了几次才将蜡烛点燃。庙宇内瞬间有了光的照耀变得清晰可见。
她走到少年的面前,蹲下身子仔细的打量了躺在地上的人,白色衬衫肩头已经被血染红,紧贴在身上,墨绿色的长裤扎在长筒靴中。纪若宁目光一顿
军人??
“李长声!快去城里找我爹,让他带一个大夫过来。”纪若宁声线中有了些许的焦虑。
“啊?”李长声有些讶异的看着她,愣在原地。
“快去啊!这人要是死了咱两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快去!”
李长声虽然还没弄懂纪若宁脸上为何变得有些凝重,他只能从地上慌乱的站起身跑出庙宇,去城里找江河。
纪若宁见李长声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后起身将墙角的草堆铺在了少年的身旁,费力的将人挪到了草堆上,这样至少能让他躺得舒服一些。
尽管纪若宁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这身体,可是没有经验的他还是触碰到了他的伤口,手上被沾染了冰凉的液体。
地上躺着的人被她这么一折腾,从疼痛中醒了过来。
少年微张开眼看着眼前陌生的人,两秒后像只惊弓之鸟坐了起来,头部突然传来的痛感让他想起了刚才后背被人击中的事,蹙起了双眉,警惕的看着纪若宁。
纪若宁看着他有些痛苦的揉着自己的后脑开口道“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我朋友是见我没有还手之力才出手伤了你,不知道你受伤了,你现在别乱动,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而后指着他正在流血的手臂。
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手臂受了伤,两眼警惕的打量着纪若宁。纪若宁也没避开他的目光,靠着蜡烛微弱的灯火看清了他脸的轮廓。
眼前的的人因受伤而导致脸色有些苍白,还是眼中熠熠闪烁的寒光,给人增添了一分冷漠,薄唇上已经没有多少血色,英气的脸让纪若宁看出了神…
她从未看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纪若宁的异样,双眉蹙得更深。
“不准看!”
纪若宁被他这么一呵斥回了神,此刻脸上有了些燥热,迅速低下头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太丢人了,虽然自己平时大大咧咧的,自己也是一个女孩子啊!这么看着人家,还能不能有点矜持了。
少年仔细的打量了眼前的人,齐耳的短发,脸上的稚气未脱,身着一身灰色布衣,一看就是这南京的百姓模样。
刚才黑暗中他连连攻击的对象竟然是个孩子?而这个孩子还能多次躲开自己的攻击,如果不是自己受伤的话,可能他就会误伤了这个孩子。
他思虑了会起了身想要离开,可是身体太过于虚弱,再次跌倒在地上。
纪若宁看着他想要拖着身体离开的样子,立刻制止“哎!你去哪?你身上还有伤呢,大夫马上过来了你坚持会。”
“我不能继续呆在这。”少年无视她的阻拦,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艰难的拖着身体朝门外靠去。
纪若宁张开了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不能走,你现在出去万一给死在了半路怎么办?”
少年神情冷峻,盯着眼前的人“别让我再次对你出手。”口气中渗出一些不耐烦。可纪若宁完全不怕,一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他
“你的伤势比刚才还严重,之前都没能碰着我,现在对我出手只会加剧你的伤口流血更快。”纪若宁想到了刚才这个人对自己的警惕又接着话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要是想伤了你你现在就不会站我面前了。”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此时大门外两个人影走了进来。
“小宁!”
纪若宁闻声回过头,看着江河提着马灯焦急的向她走过来。还没回应,自己的脖颈就被人扼住。
“别过来!”身后的少年用胳膊肘钳住了纪若宁的脖颈,对着正在靠近的江河吼道
江河见纪若宁被人挟持着,面部一沉站在原地不敢靠前。
“我不会伤害这个孩子,只要我安全离开这里,你们自然相安无事。”为了躲避那些人的追踪,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破庙里呆了多久,也不能连累这些百姓,他必须尽快回去。
“我爹找来了大夫给你看看伤势,你先把伤势治好了我让我爹送你回去都行。”
少年微微一怔,这孩子都被自己挟持着还在担心自己的伤。
纪若宁感觉到了扼住自己脖颈上的手臂微微有些松动。
她感受到了这个人并不是真的想伤害自己,只是因为身体受了伤,身体做出的自然反应对于陌生人的一种警戒罢了。
“你放心,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纪若宁的声音很轻,环绕在少年的耳畔中,他只觉身体此刻放松了下来,眼前一黑,整个人瘫软的倒在了纪若宁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