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是炽灼的霞光,互相拉紧的两只手隔着一层绷带,神奇的触感让宋初裳的脑子暂时短路,不明所以。
只听林橙在后面嚷着:“喂,季淮!你还没打欠条呢!”
“唐敬卿不就是欠条?”季淮打趣道。
“你......”林橙一撇嘴,嘟囔着跑开了,脸上不知是热的,还是提起唐敬卿时的脸红,“我有这么明显吗...?”
社团招募差不多结束了,还有零零散散的几群人在收拾场面。
季淮抱来吉他,身边是满地的落叶和纸箱子,有几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孩子过来收走,一边收一边说:“哟,季淮,你又在撩妹。”
“一边去,”季淮把他们往一边赶,“知道我在撩妹还来插嘴?”
宋初裳席地而坐,操场中央的足球场是一大块草坪,坐起来软软的,像一块毯子。
“我叫你在操场上等我的,”季淮故意生气道,“人那么多,我找了一大圈。”
“我忘了......”宋初裳的理由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惩罚就是,你得听完我写的新歌,”季淮弹了几个音,“会填词吗?”
宋初裳摇头:“不会,但我可以学呀。”
“等一下。”只见季淮眉头一蹙,很快又舒展开。他伸出右手,另一只手缓缓解开了绷带。
烧伤的疤痕爬上了半个手背,细长的手指上新伤旧伤连在一起,触目惊心。
宋初裳下意识地身子一震,季淮看了看她,立马背过身去——“对不起,吓到你了。”
宋初裳:“疼吗?”
“有点儿。”季淮叹了口气:“暑假的时候家里被烧了,我不小心弄到的。轻伤,上点药很快就好。”
“你别用这么薄的纱布,”宋初裳看他把新换的绷带一层层往上卷,说道,“很容易感染到的。去医院看看吧。”
“好,听你的。”他轻笑。
那是宋初裳最后一次听季淮弹吉他。
依稀的民谣沉淀在吉他的弦声里,缓缓淌入心中翻腾的江河。微风吹拂着草地,落叶打着旋儿飘去了别的地方,在昏黄的路灯下投出一片阴影。
清校铃响起,季淮忽然弹歪了一个音,突兀地停了下来。
“手有点疼。”他说。
“没关系,很好听。”宋初裳轻轻地说。
她的声音像浸水的樱桃,温柔中带着甜甜的味道。季淮沉默了,注视着宋初裳好一会儿,把她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初裳,季淮,我先回去了!”林橙把矿泉水瓶子扔进垃圾桶,远远地朝他们挥手,“你们小心被教导主任抓哈!”
宋初裳怂了,每到清校铃响起后半个钟,还没有离开校园的同学都会被教导主任记名,一人一分,扣在行为分上。
“路上小心!”宋初裳起来拍拍身上粘的草,对季淮说,“我们也快回去吧。”
“等一下,这个给你。”季淮从包里翻来几张略皱的纸,上面是清秀的笔记和琴谱,“麻烦你填个词,什么时候给我都可以,我不急。”
宋初裳两手接过,有些不知所措:“那你可能要等久一点......”
季淮装好吉他,迈步向前走,影子在夕阳下摇摇晃晃的:“我可以等你一辈子。”
后知后觉,他挠挠头:“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快走吧。”宋初裳超在他前面,匆匆地背起书包。
她的脸红透了,不知道为什么。
“你生气了吗?”季淮脑筋转不过来,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出了校门外,天色已经暗了。温暖的小镇灯火汇聚成一条长长的溪流,绵延向着海天的边际线。瓷杯碰撞清脆的声响从门店里传出,映在高悬的上弦月里。
十字路口,季淮突然被人拉住,差点摔一跤。
是一群来找他讨债的人。他眸色一沉,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朝着前面的宋初裳喊:“向前走,千万别回头!”
“好。你...注意安全。”宋初裳答道。
透过路边停靠着的车辆的后视镜可以清楚看到,季淮被一群人拉着朝反方向走了。
宋初裳是真的不敢回头了。
她加快了脚步,握着书包带的手心都出汗了。
等到她转过了十字路口,季淮对身后的人说:“说吧,要多少钱。”
“八万,”打头的那个说,“你那个不争气的爸欠下的,拖了好几个月了。”
“那你去找他呗,找我干什么。”
“你是他儿子。”
“我没钱。”季淮接话倒是挺快的,他指了指身上的校服,“我还是个学生。”
“这样,我们也不是毫不讲理的人,”一位大叔说,“你的歌,版权费也不止八万了吧?”
“......”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季淮抬起双眸,“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