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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九月

离开会场是在两小时四十五分钟之后,与悠的预算没有相差分毫。

下午与富商的谈判也还算顺利,对方答应将大部分财产长期存放在国家银行里,利息也不是高的吓人的那种。

起床,吃饭,工作。生活还是和往常一样,有什么地方不同?具体伊风自己也说不上来。

也许是忙碌之后的充实吧,可是每次忙到很晚躺在床上的时候又会感到无比空虚,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忙碌换来的到底是什么。感觉背后一直有一双手在操控着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伊风趴在床上,一侧身,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一看原来是毁宇的信。伊风支起身子把信捡起,拆开来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字条:姐,原谅我那天对你说了谎,其实是我自己想要离开,我要去很远的地方追寻我的梦。如果你觉得哪天厌倦了现在的生活,不要勉强自己接受现实,一定要懂得争取,再见,祝你幸福。

厌倦吗?也许吧,可是离开了这一切她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

住在浮云村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偷偷羡慕过上学的孩子,有事没事就往村上的学堂跑,趴在简陋的木窗前看他们念书,看着他们摇头晃脑的样子,她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念起来。有次老师提问他的学生:“孩子们,你们将来的理想是什么?”下面立刻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有说画家、烹调师、建筑师、占卜师、金匠神等等,老师眉开眼笑,忽然有人大声说道:“我想变成花界最厉害的人!”全班的目光聚集到窗口的小人儿,愣了一秒,哄堂大笑。那次被嘲笑之后她就很少在别人面前提起过自己的理想,因为他们会笑你自不量力,更何况如此的卑微的自己怎么有资格做伟大的梦。后来,到了遐迩,接触的人渐渐多了,同样的问题从老师口中提出,同学们沉默了,她也跟着沉默了。

人越长大就越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

一周后就与富商签订了合同,一切都在悠的安排之下。回去的路上,伊风忽然想吃街边小铺子里牛肉面,悠说主人最多可逗留十分钟。伊风没有理会他,径自走入一家飘香的铺子,对老板说要两碗牛肉面。

老板问,在这里吃还是打包。

伊风看了下不远处的悠,说道:“在这里吃”

店里客人不多,伊风找了位子坐下,等待的过程中,伊风注意到有个男孩坐在隔壁的桌子上看书,起初还以为是客人,但是直到自己吃完面,那个男孩还坐在那边,连看书的姿势也不曾变过。

之所以注意他大部分原因是他的外表。他有一头金色的碎发,微卷,软软地伏在他的肩膀上,眼睛是湖蓝色的,因为刘海遮住眼睛的缘故,为他平添了几分忧郁气质。

这画面与喧闹的街市极不协调。

伊风觉得这家的牛肉面做的挺好吃的,临走前她看到那个男孩从座位上起来,走过去收拾自己刚刚用过的碗筷。

他是店里的员工。

“主人?”悠很少用这样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

伊风道:“什么事?”

悠的眼神怪怪的,“主人喜欢吃牛肉面?”

“还好吧,只是突然想吃了而已。”

伊风边走边盘算着下次什么时候请葵舞那个吃货过来吃一顿,脑海中不时浮现出男孩专注的样子。

都说人专注的时候是最好看的,这话一点不假。

与此同时,悠在本子上记下一段话:九月,一万三千岁,未婚,亲人:母亲,职业:小吃店店员,魔法:初级火魔法。

伊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时不时会去街边吃碗牛肉面,而且每次都是拐角处那家,起初去的时候生意并不是很好,但去了几次发现那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但每次去总会有一个位子留给自己,伊风知道这些又是悠安排的。

她已经习惯了。

“陛下,这是你要的面。”男孩的脸上露出职业性的笑容。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给自己端面,伊风打量着他,清瘦的身材,白皙的皮肤,手指修长优美,要是头发再短一点就更好看了。

她不知为何总要注意这个男孩,许是他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吸引的吧,但要说不同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伊风问道。

“九月。”男孩毫无怯意地道。

透过长长的刘海,湖蓝色的眼睛泛着宝石的光芒,伊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悠不止一次说过,主人喜欢吃牛肉面可以派人打包回来,或者把厨师请来,每次都跑去那家吃会影响到其他小吃店的生意。

伊风说,她只是喜欢那里吃饭的气氛。

但后来看到报纸上各种针对此事的新闻,瞬间感到头疼。换作从前,就是自己饿死街头也不会有人看一眼,现在连她去哪里吃个饭也要被人说三道四,真是奇了。

之后连续一个多月,伊风都没有再去那家店吃东西,只是偶尔路过会偷偷看上几眼,店里稀稀落落的有几个客人,然而始终有个男孩坐在椅子上,有时候正好看见他在看书,有时候在和小猫小狗玩闹,有时候只是盯着一处发呆。

伊风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每次经过看到他在店里就会莫名地感到安心,就像每天看见太阳升起那样,许是习惯了。

伊风坐在书案前埋头写字,“咚、咚、咚。”悠没有波澜的声音传了进来,“主人,晚上的酒会已经安排好了。”

“嗯。”伊风没有抬头,写着写着钢笔突然没了墨水,她抬起头发现悠正看着自己,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男孩我带过来了。”悠拍了两下手,“进来吧。”

男孩扣上门,对上伊风惊愕的眼神忽然垂下眼帘。

伊风正想问你叫他来做什么,看见男孩推着小车走过来,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牛肉面,这才想起现在是午餐时间,这个悠总是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

晚上的酒会,请来的大多是贵族、富商以及各界名流。伊风并没有吃多少东西,灌下去的基本都是酒。欢声笑语与优雅的竖琴声交汇,形成两种极端。伊风的脑海中顿时出现男孩在喧闹的街市看书的画面。

来之前,悠就对她说过,花王并不是除花神以外最有权力的,最有话语权的实际上是那些幕后的大财阀,他们操控着经济命脉,这些人通常是杰出的魔导师、炼金师、大祭司。

伊风微笑地看着眼前向她敬酒的人,他好像也在悠的不能得罪名单之中。

“这次花界的经济危机多亏了您的慷慨解囊。”

“小事……”

“酒会上谈公事,伊风陛下未免有点不解风情了。”男人向伊风伸出手“我请陛下跳支舞。”

伊风的酒量不是很好,以前她只喝果汁和牛奶,喝酒也是最近才学起来的,这些还要感谢悠,这个全职管家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包,他对品酒、烹调、衣着等都很有研究,当然最厉害的还是堪比机器的精算能力。这一切都让伊风汗颜。有时候她甚至怀疑悠不睡觉,因为有几次她半夜醒来看见悠房间的灯是亮着的。

回到房间,伊风已经累得两眼皮打架,直接往床上一倒,一合上眼就不想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幽兰香。

伊风不知道自己昨晚何时换的睡衣,而且身上还有一股清香,难道昨天梦游沐浴的?还是……

眼前不由出现一张平静得诡异的脸,伊风不由抖了抖身子,瞬间睡意全无。

刚好这时,悠推着早餐进来。

敢情这小子是掐着点过来的,连自己什么时候醒来都算准了。

伊风一边吃早饭一边听悠汇报工作,吃到一半,悠突然没了声音。伊风抬起头问:“怎么不报了?”

“主人没听进去,报了也没用。”悠耸耸肩。

伊风把一块面包塞进嘴里,说道:“悠,最近德奈陛下在忙什么?”

悠说:“休养生息。”

伊风“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啃面包,悠站在她身旁静静地看着她,待伊风放下餐具,悠走过去收拾了一下推着车走了出去。

今天事情不多,伊风忽然很想去看看那个男孩,打开门,却看到悠笔直的身影,“主人,车已经备好。”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门?”伊风不可置信地道。

“为了保证主人的绝对安全,在每个房间里都装了微型摄像头。”

“什么?!你监视我!”

“很抱歉,希望主人能够谅解。”悠的语气带着歉意,表情却相当理所当然。

知道理论不过他,伊风压制住怒气不跟他理论,这家伙做什么事都有理由。其实摄像头她之前也怀疑过,只是翻遍房间也找不到。不过想想,德奈对自己是有戒备之心的,所以不放心也是应该的,或许过段时间就会好一点,伊风安慰自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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