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那双红眸，明熙只说了一句，“入他门下，可了因果。”
并不用多说，林若清听懂了那话语间的意蕴。可了因果，了结的是她和他之间的因果。她垂眸敛下所有思绪，平静地回话，“谢过容前辈的好意，只是我有自己的道，不打算改道修行。”拒绝过后，她没再抬头，只安静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容易行摇了摇头，“小明啊，这丫头不简单啊，我都觉得我刚刚有极大的生命危险了。”那双眼睛，像是血染的一般，较之魔道不相上下。
明熙没有对林若清的危险性做出评论，只是叮嘱，“到时候你带她出去走走。她对大漠感兴趣，应该不会拒绝。”
“你真不考虑一下换个徒弟？”容易行看向远处，彷佛只是随意的问话。
“我欠她一命。”并未多说。
容易行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两人各自回了房间，至于对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明熙并不在意。
而林若清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按不住自己跳动的心脏，也遮不住涨红的脸颊。虽然那不是真的神尊，但是笑起来的是神尊大人的脸，也就是神尊大人笑起来的模样……林若清只觉得脑中的线都乱成了一团，想要理顺却又只能感受到一片空白，心脏跳动的声音如在耳边，一下又一下。
神尊大人笑起来，会是那个样子吗？
双手缓慢地环抱住双膝，林若清闭上了双眼，深呼吸了几下，将额头靠在了膝盖上。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看到神尊大人笑起来的样子了。不知道那位仙子是否见过？
月上云霄，却穿不透重重云层。
但修道之人仍能在昏黑之中看清事物，容易行十分轻易地找到并推开了林若清房间的窗户，对上那双红眸。
“小丫头，有兴趣聊聊不？”
“没有。”林若清毫不犹豫地拒绝，却没有施法关上窗户，她知道她道行比不上容易行。
被一口拒绝的容易行乐了，“嘿，你这丫头，记仇啊？”
林若清没有出声，选择了默认。
还真记仇。容易行扯了扯嘴角，“行吧，我给你道歉。不过你真不想聊聊小明的事？我知道的还算不少。”
林若清犹豫了一下，然后坐正了身子，“你说。”
……有够老实的。容易行顿了一下，咳了几声才继续开口，“那就给你说个故事好了。故事的主人公是个修天道的小少年……”
容易行没有怎么细讲，却告诉了林若清，那个人修的是天道，身处尊位，也身负重任，他曾斩杀过一位妖尊，欠下了一条命，所以他要还她一条命。
容易行没有明说，但也不能猜到那位妖尊是谁。
“……只能一命还一命吗？”你不是可了因果吗？虽然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但她并非愚笨之人，自然知道答案。
天道。
他修的是天道。
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了结那段因果的方法？
他已经做好了选择。
容易行也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他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嘛，要不明天先带你去看看祈安的一处异象，然后等哪天私塾不忙，小明有空了的时候你再带他去看看？”
林若清看着他，犹豫了一下。
“怎么？不信我？”容易行似乎有些无聊地靠在窗台上，“这真令人难过。”
“……没有，我没有不信你。”神尊在私塾里教书，她出去走走也没什么……只是总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于是第二天林若清在跟着容易行出门前，还从窗户看了几眼在教书的明熙，然后才转身和容易行一同离开。
“……孤陋寡闻，愚蒙等诮。”明熙若无其事地念出最后几句，“谓语助者，焉哉乎也。”听着学子们的念书声，看了一眼窗户，然后转回了视线，面容平静地开口，“接下来由杜先生教导你们。”他示意一旁的杜楚瑜上前，而自己转身准备离开。
杜楚瑜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众位学子前面，正准备开口，就有几位学子前后开了口，“明先生要去哪？”“先生不教我们了吗？”“明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明熙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一眼，柔和了面容，“明先生要去赴故人的约，你们乖些，莫要在杜先生的堂上嬉闹。”却是没提是否回来。
听得众位学童的应好声，明熙向杜楚瑜点了点头，转身迈步离去。
那位故人已经寻来，他自当前去赴约。
走出私塾的大门，再踏步已是凌空。不出几瞬，便远离了祈安，于连绵山峦的某处山间空地看到了那两个人。
她偏爱碧玉，此时一身天青色留仙裙，站在着同色长衫的那人身边，着实相衬。
而少女迎上他的目光，咬了咬下唇，清亮的眸子流露出感伤，“……师尊。”
“多说无谓，拔剑。”他已经抽出随身的宝剑，毫无一丝叙旧的想法。
无忧松开紧握的手，拦住了身边的人，“你不要出手。”再抬头，眸中已是决然，“我来就好。”
灵力幻化出利剑，执剑便迎了上去。
剑术，是师尊最开始教导她的功课。
师徒斗剑，不讲修行，不讲灵力，只讲剑法。她的剑术是他所教，却又不仅仅是他一人教授，所以她的剑术，不在他之下。
无忧本来有很多话想问的，她想知道他为什么堕神，她想知道他为什么走了却又在这里等着她，她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去小箐村，想知道村里孩童说的那个清姐姐又是谁，想知道……
利剑划过左臂，伴随着疼痛的是一句冰冷的话语，“你是觉得我弱到连走神的你都杀不掉吗？”
明熙感到一丝暴躁，不如说，这时候他才再度感受到了堕神的感觉。
无忧咬了咬牙，“无忧从未想过能赢过师尊。”
“你以前会更有魄力些。”
闻言，无忧明显愣了一下，“师……”“你已经拿回了记忆，不是吗？”他面无表情地打断，似乎对此了然于心。
无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转而叹了口气，“……神尊大人，当年你以妖族祸乱天下，斩我于剑下，如今怎么自己却成了堕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