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听说过‘卡珊德拉’吗？”
“？”文森特扒拉下一根卡在砖缝里的指骨，“我似乎有点印象，你值得是罗马神话里的那位吗？”
“那位……嗯，特洛伊的公主？拥有神奇的预言能力却不被任何人相信的……可怜的女人？”这些知识并不算太冷门，文森特只用了几秒的时间便给出了自以为不需要补充的答案。
然而他看见的却是诺艾狐疑的眼神，对方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问“这家伙在说些什么鬼”一样。
“怎、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诺艾肯跑来他这边帮忙刨墙，似乎已经值得他去感动了——仅管文森特并不这样认为，而此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能力者又在扯一些他理解不了为什么要提及的事情，令他感到无比的烦躁。
尤其是那种像是质疑智商般的眼神……文森特抿起嘴，他在考虑网上购买消音器的话需要提前规划出多少钱。
“不。”诺艾挑了挑眉，随即点点头回应他道，“你说的很对。”不过挂在他脸上的还是那种充满疑问的古怪表情，“不过我指的不是神话故事。”
诺艾觉得是自己表述不清楚，他也懒得和一个没有真正天赋的普通人类耗下去，在成功地让文森特脸上也浮现出疑惑的神情后，他便一言不发地继续搜集砖缝中的异物去了。
“喂！”文森特忿忿地用脚尖戳着地面，“真是的……”
“等等。”余怒未消，但他还是想起了某些事情，“在召集人发给我们的短讯中，似乎提到过这个名字。”
相较于国内其他人的名字而言，这个颇有南欧风味的名字短暂地抓住了他的眼球，在他脑海中留下了细微的印象。
诺艾将不知从哪里来的镐子插在墙上，又顺手扔了一枚新找到的球形骸骨，一步跨到了文森特的面前：
“给我……能给我看一下吗？”
他临时换了一下语气，让这句话显得比较有诚意，像是一句请求，而不那么强硬以至于被听成一句命令。
“当然。”从绑好的衣袖中掏出自己的手机，可可的能力效果并没有解除，因此文森特全身上下都是能藏东西的小包裹。
“古堡里没什么信号，不过我截了屏。”
他平时也会产生一种被害妄想症的错觉与趋向，害怕自己的手机哪天会被某些家伙给黑了，导致自己失去手机中特地保存好的全部记录。
诺艾可不会在意普通人类一些强迫症般的小习惯，他没对此发表任何看法，当作平常事件一般直接接过了文森特的手机。
不过，显然这位纯白的掌权者并不怎么擅长使用手里扁平的小玩意。
“旧型号和新型号肯定是不一样的啦。”文森特用自己的手枪抵住一块有点破损的砖头，同时从砖缝里抽出了他第三块“战利品”，又赶忙像牵住了死神的手一般将那块骨头甩向远处，“你该试试市面上的新手机了，为了面子也得去装备一个呀。”
“别那么做！”不远的地方传来可可的喊声，“他们可都是活生生的人！”
虽然看起来不像。
文森特撇了下嘴，庆幸可可没有留意到他刚才说的那番无关紧要的话，否则这位女士估计要唠叨更长的时间。
捣鼓了一会儿，诺艾抬起头扫了文森特一眼，被看怕了的人类装作什么都不在意般地移开了视线。
趁着这个机会，掌权者直接从小型设备中抽取出了全部的数据。在复制一份还是直接拿走的两个选项中犹豫了一瞬，出于上位者对普通人类的关怀，他随后将应该不会出故障、数据也没有丢失的手机递还给了文森特。
“你很在意那个叫做卡珊德拉的女人吗？”
那位可是研究室项目的资助人，不可能和他们这种参与者相提并论，光是地位——经济地位就有十分显著的差距。
诺艾背对着他们，似乎在墙壁上比划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那个女人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吗？”可可数着地上也不知道该算作死了还是当成活着的骸骨，将最后的结果记录在备忘录上。
“也许？”诺艾表述给他们的似乎是个没头没尾的问句，他径直越过了文森特和可可，朝着同样没分开多远的另一位同伴走去。
在他所掌握的知识中，“卡珊德拉”是原初魔法使那位女学生的名字，身为“纯白”一侧的魔法使，这位值得尊敬的女士自然获得了为自己命名的资格。
她还为贯穿地下的概念灵力线起了“源线”这个名字，发现并封印了好几个“世界链接点”，让他们的“第二世界”宛如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身为“贪婪之神”狂热信徒的他在漫长的追循信仰的旅程中，偶然得知了“卡珊德拉”与魔法使们的梦魇，那位“精灵”之间存在密不可分的关系。
彼时的诺艾十分年轻，刚恢复了纯白战士身份、不再是“被放逐者”的他在哪里都是一副目中无人的傲慢模样，这种作风直到现在他的行为中还留有痕迹。
他并没有细想自己的发现，在他看来，神明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化身如此命运多舛，最后身中诅咒悲惨死去呢？
可是赛德涅斯提议发掘那柄盾剑时，诺艾的这种见解就注定是无力的、需要改正的。
诺艾想要将新得来的数据交给了自己的信仰，可他一走近枯楼身边，便惊愕地发现这片区域中到处都飘浮着唯有近观才可看见的黯淡光点。
它们依旧闪烁着金色的光，只不过这次并不是单纯地朝着上空飘去，而是在向上飘浮的过程中逐渐向枯楼集中。
“你做了什么？”诺艾上前一步，“这些‘人类’……”
“我在尝试着提纯他们体内的能量。”
活着的骸骨中蕴藏着金色细丝状的、属于神明的力量，自然也只有神明才能真正的驱动它们发挥出应有的效果，亦或是进行回收。
枯楼的眼角裂开了两道流淌出金色液体的伤口，一直延伸到他的下颌，他的整张脸布满了龟裂，从额头上穿出的胶状利角犹如金色光点的受体，接纳并无限融合着这些外来能量。
“你现在并不完整。”诺艾脸色苍白，他想象得到继续这么做的话对方会迎来怎样的后果。
“它们会把你撕裂的。”另外一个他呢？诺艾环视四周，除了满是骸骨的墙壁外还是满是骸骨的墙壁，根本找不到另外一个枯楼的身影。
但是，一个人和两个人在这种情形下又有什么区别呢？被埋进古堡墙壁里的“受害者”数量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想象。
有那么多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成为神明力量的宿主，沾沾自喜地认为自己高人一等，殊不知随着他们对能力的滥用，自己的生命也很快会走到尽头。
诺艾回望了一眼身后两个专心刨墙“救人”的人类，他认为自己心中永远不会对无天赋的普通人产生感触，事实也证明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我问了他们有关卡珊德拉的事情。”诺艾颇感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是精灵在搞事情，和你说的一样。”
“我说的？”枯楼眨了下眼，“也是……”
“我还知道她现在位于哪里，不对，我知道那里被称作什么。”诺艾并不熟悉“第四世界”和“里世界”。
他从文森特的手机中提取出了相应的地址，却不清楚地址指向的准确地点究竟在哪里。
“诺艾，你看。”
枯楼就像是面对一位一直以来都存在合作关系的同伴、一个朋友而不是一位信徒，他语气中带着些许兴奋的意味，似乎与当前的状况完全不匹配。
他手上捧着一块并不完整的头骨，微弱的金色光点自骨头中尤如是分泌出的一般，又在下一刻脱离了头骨表面，在他身上增加了一道裂口。
这有什么好兴奋的？诺艾心里产生了焦急的情绪，内心宛如被点燃了一般。
掌权者想要更上前一步弄懂他的信仰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他觉得是自己没有能力理解神明的想法，而不是神明本身就做错或是在做无意义的事情。
然而，两只手同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分明没用多大力气，却将他固定在了原地，只能瞅着枯楼手里那颗骷髅头逐渐发生令人惊奇的变化。
头骨表面渐渐覆盖上了血肉与皮肤，它还“长”出了一节又一节的脊椎，重新拥有了身体部分的骨骼，出现了手臂和腿部，还生出了新的手与脚。
诺艾突然间感觉自己已经来到了纯白传闻中的永恒的尽头，看见了那些在彼岸重获新生、踏入轮回的信徒们。
至少在他曾经进入过的一些梦境中，出现过眼前的这番情景，逝去的人重生血肉，边进行复活的过程边在他的梦境中到处走动。
掌权者扭头望向捏住他肩膀的两个人，事实上只是他纯粹地不清楚自己究竟该看向哪里。
有着一头姜黄色头发的年轻人冲着他咧嘴一笑，另一边的成年人则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诺艾在这两个人身上看见了自己神明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