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检查了，”洛桑脸上和身上的血迹逐渐褪去，“它们不是我的血。”
水管工往小屋的角落里缩了缩，不久以前他得到了两位长相一模一样的魔鬼的共同承诺，它们答应不会把他牵扯进过于危险的事中——斯卡罗希望魔鬼允许对方进屋，是由于这一行为不会导致“过于危险的事”发生。
随着覆盖在不速之客身上的红色液体一点一点消失，斯卡罗也看清了来者的衣着和相貌。
听声音那是一位男士，却留着中性的发型，披着并不合身的皮夹克，上面还装饰有厚厚的、染血一般的毛领。
魔鬼的熟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来自他的视线，面向他露出了可怖的笑容，两边的嘴角犹如被撕裂开似的，伤口一直开裂到脸颊的边缘。
“噫！”水管工连忙闭上眼睛，就好像是害怕有魔鬼会钻进去住在里面一样。
静等了几秒，周围没有人发出丝毫的声音，两位他早已经相熟了的魔鬼此刻也仿佛遭到了静音，一时间，屋内似乎只听得见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斯卡罗微睁开眼，视线下移望向地面，然而在他的视野中却出现了先前并不存在的事物——那是一把长相夸张而狰狞的血色镰刀，链接在它手柄尾部的长长锁链堆叠在地板上，不负重压的地面出现了一处异常扎眼的凹陷。
“等一下。”其中一位魔鬼终于开口了，他制止了新客人接下去的行动，劝说对方将可怕的武器收起来，“洛桑，他现在是我的同伴。”
洛桑，斯卡罗默念着新客人的名字，同时思考起这个名字在教义里是否存在相对应的意义。
不过纵然他能称得上是一位还算虔诚的信徒，由于所受教育方面的因素，斯卡罗并没有能力将普通教众习惯背诵的内容完整地在脑内复述一遍。
紧接着，水管工又看到了令他匪夷所思的一幕，也许仅次于方才门板变得透明、魔鬼伤口溢出金色光点样的血液、全身覆盖鳞片的怪物突然变成人类等等事情。
那柄整体血红的锁镰刹那间扭曲、缩小，然后变成了先前他有所留意的厚重毛领。
“这、这……”斯卡罗倒退一步，后脚跟狠狠地撞在了床脚上，虽然不痛，却让水管工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退路。
“我的精神问题得到了改善。”
洛桑佩戴上一枚同他的毛领一样红的晶片，在斯卡罗眼里就仿佛戴上了一枚别致的单片太阳镜——知识面狭隘如水管工，他并不清楚世界上是否存在类似的风尚。
“我刚才问的分明是……”枯楼重新找回了身体的平衡，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一些细小的金色微粒又从那里飘了出来，“算了。”他拦在洛桑面前，“因为你的精神问题得到了改善，所以你跑来第四……里世界找我了吗？”
这两件事情之间莫非存在他没能认识到的联系？
“我现在也终于能看清你的长相了！”洛桑向来对自己世界中与众不同的人格外有耐心，“有些事情我已经解释过一遍，所以不想再作重述，相信不久以后你就能知晓这中间的过程。”
“你……”
“我们就从中间的、还没有进行过概括的部分谈起吧。”
面前这位“黑”一侧的掌权者似乎和自己曾经接触过的洛桑并不是同一人……枯楼有些被动，也有些茫然地聆听着对方的话语。
——在洛桑的眼中，这个世界上仿佛只存在眼前的枯楼这一个生命。
这位掌权者有意或无意地忽视了先前才使他萌生杀意的水管工和坐在床上的另一个枯楼，仅缠着面前的聆听者，将来时遭遇的事情、还有一身血迹的来历讲述了出来。
苍白的雾气不知不觉地弥漫在这间小屋内，它们不但遮掩住了普通人三观破碎的表情，还在不断的刻录与流失之中完善、修补残破的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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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一定程度上“上帝视角”的洛桑和另一个枯楼，在离开天上的“世界链接点”后“精确”地落在以圣尤诺大教堂为中心的直径一英里范围内。
他们着陆在一条鲜少有人经过的公路上，枯楼处于半清醒状态时也不知道观察过这条公路多少时间，总之他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应该清楚如何沿着这条公路前往圣尤诺大教堂。
转移魔法存在“未知地点无法去往”的限制条件，再加上处在无灵力环境下节省手边的灵力源是身为一位魔法使的常识，且需要被永久铭记——在枯楼的劝说下，了解到一些原罪神间的内幕从而莫名有些兴奋的洛桑放弃了用魔法加速的想法。
枯楼的神智恢复清醒的同时，向里世界中全部的他传播的警告声也理应不再响起，在他看来，到最后所有的自己都会不由自主地前往那座宛如梦魇的古堡。
洛桑在基本认同的同时也给出了一些他的见解，沿途遇到似乎无话可说的情况时，他还会挑选一些自己还记得住的“第四世界”的事情当作故事转述给枯楼听。
仅管他无法分辨每个无脸人的身份，但他能从声音中听出性别的不同，也因此对“谁是米诺”有了相应的认知。
然而前往圣尤诺大教堂、寻找迷之古堡的短暂行程却也并非一直这样轻松惬意。
在边分享已知信息(指聊天)边沿着公路行走时，他们遇上了一支摩托车队。
在新的世界遇到了第一批人，洛桑突然间就注意到自己眼中的一切都出现了变化——在他眼中车队的领队完全是一坨相互纠缠的金色细丝勉强组成了一个人类的形状，非但不会像正视神明那样产生不可亵渎的神圣感，反而令他感觉恶心，尤如看见有人用肠子弯曲拼接成了人类的轮廓。
他发现车队中有许多人都是这副模样，仿佛这才是里世界中无脸人的造型。
领队摘下头盔，露出他浅灰色的眼睛。
洛桑看不见它们，只觉得眼中金色细丝缠绕形成的人形缓慢蠕动着，带给他的感受形似某种蠕虫慢慢地爬过他的内脏。
领队说沿路一带几乎全是乡下的田野与空无人烟的平原，许久未经他人踏足的小溪流淌过锋利扎脚的溪石，直奔当地人口中概念模糊的“入海口”。
很久以前，并不居住在城市还有城郊的人们在空旷的平原上建立起医院和教堂。但是基本上不常有人会利用到哪里的设备，一直以来，它们的客人就只有过路的车队与自驾游的旅人。
后来出现了逆城市化，大片大片的土地被规划为了养老机构的一部分，附近的人们朝着更有利他们生活的地域迁徙，于是沿路的住户就更少了。
“我想你们应该不是来拜访住在这附近的亲戚朋友的。”领队挥手指向公路一侧的平原地带，放眼望去根本看不见任何的建筑，就连树木也仅是零零散散的几棵，“需要我们来带路吗？”
枯楼拒绝了几次车队的“好意”，在这条公路以及周围广阔无人的平原上遇上这么一支车队，其中“偶然”的成分令他觉得可疑。
车队似乎远去了，却在他们即将接近目的地时再度出现在他们周围。
这是一个组织——捡到神明落下的礼物的组织，自以为特殊能力来源于自身的基因突变，其他普通人一生难遇的奇迹降临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些光变化为了金色的网络，缠绕在他们的器官、肌肉和骨骼上。”
“然而这些东西却是我的血。”至少留在“第四世界”中的那个他是这么告诉洛桑的，枯楼无奈地笑了一下，他很想避开一些人为的麻烦。
“它们才不会是你的血。”趁周围还没有不知情的人出没，洛桑嘴角上扬让两边的伤痕开裂到耳根，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它们并不是光，只是一种令人不悦的能量。”
他不仅仅想要赶走心怀不轨的“y能量宿主”们，他还想要让这些不再是人类的生物永远地留在这片地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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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他们都杀了。”洛桑坦然地说道。
缩在墙角的斯卡罗又一次地制造出了一些噪音，但已经不会引起这位掌权者的不快——洛桑对他们二把手的同伴也会保持宽容的心态，很少会起真正的杀心。
“那你了解到什么了吗？”枯楼没问另一个他去了哪里，他对先前警告声的卷土重来也有了一定的猜测。
“那种能量在三个星期以前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引起了一些人类的关注，并很快成立了相应的组织，得到了地区政府的一些资助……国家，我不怎么理解什么是国家。”洛桑揉了揉眉角，“他们会在发现能量的宿主后进行收容，劝说目标加入他们或试图强行提取能量。”
“暗中发展其他的小型组织当作枪手，以及……”
洛桑伸手撩过些许苍白的云朵，让文字浮现在它上面：
“得到了一位名为卡珊德拉的女士的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