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睢方转过府邸外墙,没入巷道阴影的步履缓缓慢了下来。
“云落,他和你真像。”他微垂着头低声喃喃道。这字,他已经很久没说出口过了,不论是对外人还是…在亲眼看着她的时候。
恍若连他也知道,自己不配叫她的字一样。
祁睢一直粉饰在面上的笑意逐渐苍白消失了,显露出几分罕见的颓然。
……
“他又来了?”轩遥神色不明地问一旁跪地复命的暗卫。
“是,阁主。”暗卫答道。
“可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轩遥的目光笼上了些许淡淡的凉意。
“属下…实力低微,不敢近身。”暗卫略紧张地回了话。
“没事。”轩遥轻阖了几秒眸,也就挥手让他下去了。
毕竟是两个九重境界的高手,何况祁睢大概也会对他的人多加防备,探听不到什么很正常。
可这人几次三番趁他不在的时候来他府上,意欲何为轩遥也能猜到一二。
只是,莫铃会被他那巧舌如簧给说得动了心吗?
轩遥一边沉吟着一边往后院走,路过一个小园时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轩长寻。”莫铃从小径里走出来,站在他背后几步处。
“嗯?”轩遥回转过身。他还穿着那一袭庄重的官服,头发梳得很整齐,眼中不由就含了几分肃穆,让凝神望着他的莫铃一时失语。
“怎么了?”轩遥走向他,正倒映着身前人的目光顿时轻下来,好似有一片水融化了进去。
莫铃眼睫微颤,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出口。
这时的天气也算得上冷了,轩遥蹙眉看了一眼他身上略显单薄的秋衣,不由得往前一步,抬手欲试试他脸上的温度。
莫铃像是被惊到了,下意识往后退去,躲开了轩遥伸过来的手。
算了。轩遥心中微微黯然,把手收回袖中,只当莫铃对这种较为亲密小动作还不太习惯,也就不得不单是开口轻轻嘱咐道:“天冷,最好还是多穿些衣服。”
“知道了。”莫铃没有多少真切意思地应道。
轩遥见他不怎么想说话,便状似无心地又扯起了家常:“阿巳这些天去哪了,怎么都没看见他?”
“阿巳平常都是在自己院子里呆着,不过今天他上街去了,说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给我也买回来一份。”莫铃如实答着,心情稍松,好像的确是带了点期待地在等阿巳给自己买的吃食。
轩遥听着他欢快的语气也没发觉什么异样,也就谈起了正事:“皇上他自从上次出猎回来后就卧病不起,脾气也越发焦躁。”
莫铃诧异地挑眉,“卧病不起?难道是被那次的刺杀吓着了?
“看皇上那时的样子也不像是多把殷妃放在心上的,”莫铃想起前日的情景和后来听到的事件结局,“人倒是处置得干脆利落,杀完后却又叫人将她以贵妃之礼风风光光地安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轩遥眼神稍动,但依旧不予置评。
“轩长寻?”莫铃扯住自己的衣角半晌,估摸着轩遥为人臣子不得罔议君上是非,也就不再谈这个了,而是尽量不刻意地开口问,“你觉得,巳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轩遥倏然对上了莫铃的双眸,眼底透出认真,他抿了抿唇,最终答道:“巳辰,很强。”
寥寥几字,掷地有声,但又没有宣泄任何多余的情感。
莫铃也很难分辨轩遥对那江湖上骂名远扬的鬼楼主是个什么态度,只得收声不言了。
……
轩遥把屋门合上,走到桌边挽起衣袖看了看,手臂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道清晰的淤痕。
“阁主。”暗卫从小窗那潜进来,单膝跪下,看着那道伤痕眉角皱起,“您又何必如此。
“现今朝中两派势力如犄角相斗,您若是惹了皇帝不快,到时候太子那边能说上话的人就又少了。”
轩遥也没怎么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听他说了几句便放下袖子,手指随意地在桌面处轻点,淡淡道:“总要有人劝的,我无法弃中南民生于不顾。”
这年日里战乱方兴未艾,朝廷派往边疆的援军又兵力不足,皇上便欲下令征召中南等地的百姓去前线参战。
路途遥远不提,这些地方的人向来是以增添赋税抵消徭役的,青壮大多承担着好几亩的田,当下农事还是繁忙的时候,怎能离得了人?
军情紧急可以理解,但他皇上眼里只看着缺少兵力,怎么不想想供给到军中的粮食是从何而来?
轩遥下庭前往皇上书房禀事时便直接出言上奏了,而劝谏的结果就是被躺在卧榻上的皇帝拿砚台砸了过来。
伤也没多重,就是青了那么一块。
好歹这位阴晴不定的皇上知道自己行为有些过激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顶多就是令太监拿了些赏品送他出宫,至于他请求的事情却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