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一声清脆的铃音陡然落在了轩遥心上,惊得他倏地起身,眼睫短暂一颤,半掩的眸底尽是茫然,飘飘渺渺地映着那挂在窗上小巧别致的风铃。
他抿唇环视,半晌才察觉到一丝微微久远而无比熟悉的气息。
“这……”轩遥手臂压在桌面上,震惊地感受着了体内失而复得的浑厚内力,讶然出声。
他拧眉抬起手,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遍,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曾经那些十指连心之痛所留下的狰狞伤口,也不知为何消失不见了。
正这时,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一下,轩遥转眼看去,便注意到桌上那叠呈放着的纸张,准确来说,是地图,描绘晨暮楼地理方位的地图。
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有些是啸月阁前阁主早标注的,有些出自轩遥自己之手。从山脚到山巅处主楼,险况与路径清清楚楚。
他不用去翻也记得,压在最底下的那张,就是他费尽心机安插的技术卧底绘制的晨暮楼内部结构图,顶层以下大多详尽,其中安置的一些机关展露在了纸上,剩下的,也都在一定范围内找出位置标上了“不明”与“危险”。
轩遥眼睛一动不动地锁在这几张纸上,动手一掀,果然——入目便是一个个机关暗器的名称和功用概要。
而他此时才算相信,他竟是重生了,时间上估算,很大可能是回到了出发进攻晨暮楼前一日的晚上。
轩遥将凝肃的眉松懈开来,还未能升起几分被囚困数年竟得以重归阁内的喜悦,心里已是五味杂陈。
“无论是神迹降临还是阎王慈悲,”他眯着眼睛喃喃,即便显然对自己口中这两种情况都全然不信。
曾十分习惯的夜间草木与书上纸墨的气息此刻再次萦绕在鼻尖。轩遥方稍稍适应了这些,心下不由得又考量起那人闭眼前的最后一句话,他忽而一笑,自言自语道:“这一次,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了。”
翌日。
天将晓时,门外如期传来了长忧一丝不苟的声音。
“阁主,满月队与新月队都已集结完毕,静候阁主吩咐。”
满月队与新月队是啸月阁两支镇阁的武力,由阁内左使长忧进行日常的训练和管理,右使具有借调权,不过核心的操纵令自然是掌握在阁主手中。
他啸月阁势力遍布天下,上至后宫朝堂,下至贩夫走卒,都有其阁众隐藏的身影,既堂堂正正,又令人防不胜防。商队买卖和暗杀接单,是啸月阁主要做的事,而其副业是情报交易,这些当然都少不了强大的武力支持。
满月队负责护卫和包围,新月队负责游走和暗杀,两者结合得十分紧密,可以说在那些小门小派的江湖走卒眼中无懈可击,双月一出,便是令人闻风丧胆。
“阁主?是否按计划出发?”长忧开口询问道。
“嗯,启程。”轩遥淡然应了句,袖一拢将桌上纸张尽数收好,嘴角还稍带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因为他昨晚是趴在桌子上睡的,衣服还整齐,只略微整理一下后,轩遥便拿起桌上的佩剑,推门而出。
他精心筹备已久的计划,如前世一般进行得出奇顺利。再加之轩遥确确实实攻破过这楼一回,此次再至,应对起那峰上天险弯道的阻击还要轻松不少。
扫清山腰后不多时,轩遥便在离晨暮楼坐落地不远的树林中又一次正面迎上了那个他刻骨难忘的人,惊影。
一看到咫尺处这张熟悉到心脏绞痛的波澜不惊的面容,轩遥就暗中攥紧了手,而表面上却仍同样平静地望着眼前人。
不过还是没等那人说话,他已不自觉地先开口嘲讽道:“您真不愧是巳辰的好儿子,晨暮楼主可是把他别的儿子都安排从后山送走了,偏偏就差遣你来这送死。”
听到这话,莫铃风轻云淡的表情也有些苍白了,他抿了抿唇,倒也没有分辩。
注视到惊影那副冷漠样子有所改色,轩遥心中莫名十分痛快,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要把前世早说过一遍的话再说一次吧。
这是驻守后山的手下人刚刚传回来的消息,据报,他们击杀了几批在山林中逃亡的人,其中几个看样子和楼主巳辰长得有七分相似,年纪都在八到十二岁之间,身边各有一群长得凶神恶煞强盗模样的人护卫。
轩遥推测,这些应该就是传闻中晨暮楼楼主巳辰其余的儿子了。
“要战便战。”莫铃松开蹙着的眉,提起手中长剑,足尖一点,身形如惊鸿一般飞了出去,直刺站在人群最前的轩遥。
轩遥也是不遑多让,瞬势出剑,与他战到了一起。两剑相交,难舍难分,一声未入人耳,一声已然又起,剑光闪烁,倏然来去。
两旁的阁众皆是谨慎戒备在一边,紧张地注视着战局,而无人敢插手那强者相抗时杀机四伏的内力场。
莫铃既是有了名号,实力自然不弱,只是他擅长的似乎还是杀人于电光石火的无形之中,正面硬刚可称武功绝世的轩遥,不由得节节败退。
堪堪半刻钟,莫铃已从一开始的前刺渐渐转为了被动的格挡,在任人鱼肉的败境边缘苦苦支撑。
轩遥嘴角挑笑,攻势如常,剑招里有种大开大合的闲稳,他又磨了半刻,瞥见莫铃疲惫的时机,眼神猛地一凛,默念“翻手云,覆手雨”迅速结成掌印,左手一出狠狠地击向莫铃胸口,方才就凝集好的内力刹那间爆发。
而后者终是没能有所抗争,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疾飞出去,良久之后无力地摔在地上,失去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