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汇成一线从台阶上滑过,而后慢慢聚起细流,没入水中,原本清澈的泉水愈加清澈,清澈得哀伤。
候风台的山门已无人在守,整个天衡都显得有些死寂。
曲向蝶一步一步往上走着,刚从双月的包围中挣脱出来,此刻走在空凉的山谷间,仿佛依旧孤立无援。
她径直走向天彧峰的后院。
“你给我滚出去。”那曾经熟悉的温柔声音此刻淬着冰冷从院里传出。
“没想到以前风度不凡的折柳剑客如今竟变成这般模样。”榻上的宋倾妆凝涩地垂下了寒凉的失望目光,觉得少年时代的那份一心钦慕竟如此可笑,“你有什么资格拿我父亲留下来的天衡去冒险,去…追名逐利。”
“天衡派早就不是你们宋家的了。”祁睢冷哼着甩袖,刚大吵一架,他的脸色显然不好。
“砰铿——”曲向蝶一脚踹开屋门,一眼便看见有些失魂落魄的倾妆,不由心中也抽痛起来。
“啸月分阁……”祁睢先开口道。
“没拿下来。”曲向蝶目光不移,堵了一句,“双月得到了消息,我不敌。”
祁睢讶异地看着她那还在隐隐滴血的伤口。
“让我抱抱她。”曲向蝶突然望着前方平静地道。
还在宋倾妆身前挟持她的护卫自是不许,犹豫不决地把目光转向他们掌门。
“你还未完成你的承诺。”祁睢皱眉。
“让我抱抱她。”曲向蝶冷视着他,重复道。
祁睢有些恼怒。
而这时,宋倾妆在榻上抬起了头,神色还残着几分哀婉,却也渐渐隐去,她轻轻叫了一句:“向蝶,你回来了。”然后缓缓地下来,不顾架在她身前的刀锋,一步,一步,朝着曲向蝶走去。
看守的人又不敢真伤了人质,便只得顺着她的步伐挪动,眼神求救一般地询问着祁睢。
祁睢不语,也没说阻拦,沉默地转开视线。
宋倾妆已走到曲向蝶面前,看守者只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曲向蝶也不管自己这一身的血迹,顷刻把她揽入怀中。
宋倾妆被她双臂护着,把头埋在她肩上,终像是有所依靠,旁若无人地小声啜泣。
祁睢也没离开,就在这里监守着两人,面色始终未改,似乎毫无感触。
他若真要想些什么,只怕想的也是如何在蝶眼尊身上赚回代价吧。
……
彼时,刺杀队伍已至宫门前。
早朝刚下,文武百官都在宫中。
“按计划行事,还有行动力的人都跟我走。”领头人压低声音对身后人说道,“允王还在宫中,趁着事情还没被公众,率先为之,免得多生枝节。”
所有人都凝肃地准备着,不过,现在这些人,对比行动之初的那个队伍,怎么都有些零零落落的感觉。
“还好主力都没受什么伤,”领头人叹口气,一挥手,“天快亮了,保持阵形,走。”
朝堂上的气氛也不太好,十数大臣齐齐弹劾当朝宰辅谢筠,历奏其仗位高而狂妄,专权恣意,更是曾有过对先帝的大不敬之言,实在不足以为百官之表,恳请新帝查明此事,告慰先灵。
楚渲以谢老丞相向来清正廉洁,从不倨傲,把奏书一一驳回,并斥朝上风气,警示众人不可污蔑贤才,又言谢筠谢丞相乃先帝留给自己的辅佐之臣,所谓冒犯均属流言蜚语,绝不可信。
这事像不了了之一样,早朝也就在众官员不甘心的议论纷纷中散去了,然而他们还未走出几道门,一队身袭黑衣的刺客突然间窜入内宫,将百官团团围住。
有人高喊:“陛下被奸臣蒙蔽了双眼,我等只好为天行道,铲除奸佞,造福苍生!”
大臣们莫不失色震惊,而后突然有几个人转身又一次跪下,大声地道:“恳请陛下处置宰辅谢筠!”
楚渲刚下朝时还未走,正站在方才几欲乞骸骨归乡的谢老丞相身边好言安抚他,见此阵仗脸黑了大半。
“恳请陛下处置宰辅谢筠!”
“现在赐死还来得及啊,陛下!”
这样的声音陆陆续续地响在朝臣的队列里,和着刺客白闪闪的刀尖,听起来让人心中一阵阵发寒。
“你们这是在闹什么!”楚渲怒喝道,“一个个都眼盲耳聋是非不辨黑白不分了是吗!想要造反?是吗?”
那几个大臣抖了抖,却依旧充耳不闻。
楚涟一直混在朝臣之中看着好戏,也不去添油加醋地说些什么,力图把自己撇得越干净越好。他作为一个亲王,明面上不做出什么逾矩的事,便没人能问他的罪。
虎狼环饲,群情激奋呐,新帝,轩阁主,你们又会怎样应对呢?置身事外的他得意地暗暗弯起嘴角。
倘若楚渲真敢杀谢筠,他自己少了一大助力不说,还会有损民望,倘若他不杀,刺客就会出手,到时候刀剑无眼,又离得那么近,会伤到谁,也不好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