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御转身,就看到了司画和陈若在俯身狂吐。
他顾不上地上的人,回身,已经听到莫远在询问。
“你们这是?”
“大概是受不了这般惨烈的场面吧。”季思妤脸色也不好看,但是还算镇定。
“六师妹我倒是想得到,可是陈若......”杨御看了看,有些奇怪。
“我第一次见到杀人。”陈若已经起身,看她浑身发抖,看来是强忍着。
“这是师父交代的,你们该见些血了。”郑玄递出装在牛皮水袋里的水递过去。
莫远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这的确是她们必须经历的,就是“让你糟了池鱼之灾。”他给陈若递去水袋,有些抱歉。
“呼......没事,是我自己......”她接过水袋,漱了口。
“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实在是......”莫远见她们勉强好了点,又看看那边一地死伤。
杨御和郑玄收拾了一下,扶人牵马,慢慢离开了这里。
他们行了不远,就看到了一条小溪,于是就停下来,准备歇息一下。
郑玄见二人扶着两个还没缓过来的女子,就自己牵了马,带它们去旁边吃些草。
“可好点了?”莫远扶陈若坐下。
“已无大碍。”她缓缓坐下,抱着玉清发呆。
“其实这算不得什么”,杨御也扶司画坐下,一脸回忆。
“上次师父让我去调查原村的事情。整个村子上千人,无一活口,皆是残肢断臂。”
“呕......”
听他说这个,两人又吐起来,季思妤也有些反应。
“二师兄,别说这个了。”莫远止住他。
“你知晓什么?”杨御满不在意的看了莫远一眼,又道:
“现在只是看着这般场景,她们就这个模样,以后要是亲自动手,还不知会如何呢。”
“让她们缓缓吧。”莫远知晓,自己这二师兄看着不靠谱,其实极有主意,自己肯定是劝不动他,于是对郑玄说到。
“缓不了,小师妹为了我们,都不惜远渡重洋学武......”
郑玄没再说下去,大家都知道此事。
江萁知道天下不会太平了,是想保护大家才去寻司离前辈学武。
自己等人在天山按部就班的习武,若是这些都承受不了,谁也对不起。
师父,师娘,小师妹,还有自己。谁也对不起。
“师兄你刚刚说……说……他们害了三百余人,是从哪里……从哪……里得知?”
司画强使自己止住了腹中翻涌,问起刚刚的事情。
她也要坚强起来。
“都是赵大哥所言,他说原本这个村子有不下两百人,后面来了这群土匪。”
杨御蹲坐在溪边石头上,洗了手,复又缓缓道:
“那时候村子还算富裕,土匪进村收刮过。那些人有的死于土匪进村抢劫之时,有的是去外面找官府时,在路上被害了。加上那些行商,三百余,只多不少。”
“三百余人,他们也真下得去手。”季思妤一字一顿。
莫远见众人都勉强缓过来了,嘲讽的说道:“有何下不去手?抢劫这种事。”
他看看自己等人来时的方向,轻笑一声。
“不事生产,害人性命,早该杀了。”郑玄把马拴在旁边草地的树上,回来见她们该是无事了。
“话说,刚刚那群人中,有几个年纪看着和六师妹相去不远,你们如何看?”
杨御又掏出一块白绢,就着小溪里的水,润湿了。剑柄上沾了血迹。
“那般年纪,若是教化得当,还有的救吧。”陈若思绪飘渺。
“嗤”,莫远轻笑一声,脸上满是嘲讽之色。
“那般年纪就靠吃人血肉活命,若不是处理得早,不知还有多少人遭殃。”
“呕……”司画又开始了,“二师兄……你……你不要说得如此恶心,什么叫……叫……吃人血肉……呕……”
“二师弟所言不虚,的确是吃人血肉啊。”郑玄面露戚然之色。
“你们觉得不至于此?你们可知若是无人处置,还有多少个三百人身遭不测。”杨御也是这般看法。
“不会吧?若是有人多加教诲,他们大抵能改邪归正吧。”季思妤以行侠仗义为己任,可是都是孩子,这般不教而诛?
莫远等人并不多言,可神色明显不敢苟同。
“其实刚刚我之所以下手那般利落,皆因他们隐隐有结阵之象。”杨御出口又引起几声惊呼。
“结阵?”
“怎么会?”
“杨师兄可看仔细了?阵之一道可是要天赋、默契二者缺一不可啊。”武当就有剑阵,陈若知晓其中艰难。
“不是多么高深的阵,看那模样,该是军伍上的战阵。”杨御回到。
“如此的话,他们岂不是军伍之人?那为何又会落草为寇呢?”郑玄不解。
莫远一副无所谓的轻松模样,“如今这朝廷,估计是有不为人道的原由吧。”
“这般说来,他们也不过是群可怜人罢。”陈若吃力的起身,去把自己所乘那匹马牵了过来,又坐下,轻轻抚着马儿。
“或许这普天之下,只有他们可怜吧。”莫远还是那般轻佻的神色。
几人想起自己身世,皆是叹息。
除了司画,众人身世哪个不可怜。
郑玄自幼无父无母,杨御被苛待,如今还背负血海深仇。
莫远,季思妤,江萁,还有陈若,谁不是可怜人?
若是因自己可怜,便要把这般不幸施加旁人身上,岂称人哉?
风扰柳林柳生怨,浅溪何辜叶染溪。
其实武林人士大多都非良人。
非说他们不是好人,而是他们出身大多贫贱。
其实不算奇怪,毕竟江湖太过危险,生死寻常事。
若是官宦世家,或是书香门第,几人会想过这般生活。
自幼勤学苦练,一朝功成也只能过些朝不保夕,风餐露宿的苦日子。何况还有更多人,根本就活不到那天。
更不需提还有少林之流,遁得空门,不许婚嫁,不敬父母。
是以,哪怕是商贾之家也几乎无人愿入江湖。
除了似司画这般家传,江湖中人大抵是些可怜人。
这也是为何武林会与朝廷矛盾如此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