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道人是一个传奇般的人物,自入中原,无一败绩。却更愿在民间游历,不愿在高山大泽修养身心。
我是武人,先为人,后习武。若是人间的烟火气都没了,还算什么人啊。
他会在市井请年幼的乞丐饱餐一顿,也会出手为官府惩戒不法之徒。即便是在武林与朝廷关系最恶劣之时,却也不会有人以此讨伐他。
司离刚入门时,问过寻道人。为何自己都还无片瓦之地可以立足,就要去帮助别人。
寻道人总是摸摸他的小脑袋,笑着说:“你会明白的,以后你就明白了。”
待到父母身死的消息被他得知时,他又问寻道人,为何自己长辈要做这般愚蠢之事。
寻道人那时才告诉他:“我一直混迹市井,一直帮助他人。你家中长辈明知必死,也不曾想过逃走。你一直好奇所谓那般。”
“我们出生便有了一个称呼-人,我从不认为这仅是一个称谓,它更像剑鞘,它让剑不随意伤人。”
“若是我们一世只为了生而生,纵活千万年又有何用?”
“你自幼事事有你兄长照拂,所以不必过多考量。”
“我带你出来,就是不想你在父兄的关照下失了本性。”
那时的司离还没现今的江萁大,不懂这些,何况寻道人说得不甚明了。
“你家中血亲如今只余你兄长一人,为何不见你伤心?”
“我一男子,又是武林中人,定不会如此软弱。”司离虽眼眶发红,还是强自坚持。
“说的什么混账话。你为人子,双亲去世,软弱又当如何。我教你武功,带你入武林,不是要你成为毫无感情的怪物。”
寻道人此话一出,司离便大哭起来,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孩子。
司楚想想自己的弟弟,真是许久无其音讯,不知可还好。
“司离吾弟,兄楚。”
“久未有书信,不知可曾安好。”
“我们一切都好,尚有一事,望你相助。”
“我有一关门弟子,资质悟性皆是上乘,且颇有灵性。”
“我不愿她习天山剑法,想她自创一门剑法。可惜其见识不多,久不能窥其门径。”
“她久思苦想,想学破剑式。我对破剑式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无奈之下,望能得你教导。”
“兄:司楚。”
“这么长的的话,这么厚的信,你让信鸽如何传送?”秦温雅读了一遍司楚写的信,然后问他。”
“这是让郑玄带去的,给他的传信我已寄出了。”司楚轻声道。
“你寄出了?何时?”秦温雅奇道。算算时间,江萁刚走,怎么会就寄出去了。
“你可知晓,我白日去寻江萁,是为了帮她创剑法。可惜我见了她,也觉此非易事。思来想去,只有破剑式了。”
“我同她说了我师父的事,就是想告诉她:一则遇事冷静,不要似师叔他们那般;二则世事无常,要早点从我们的庇护下走出去。”
“她才多大年纪,能听懂你的话外之音吗?”
“你太小看她了。寻常百姓家,到了她这年纪,该订亲了。她也是吃过苦的,有些事,不必说得太透。”
秦温雅想想那个小女孩,也是,无论如何,她是要比其他人懂事的。
江萁回了自己房间,天色已经暗了。方才入夏,天山还没有虫鸣,不过已有飞鸟。
待她梳洗好了,在窗边发呆,却突然出现一张小脸。
“师妹,你在发什么呆啊?”是司画。
“没什么,天山的黄昏好美。”
“师妹你只是去学武,又不是不回来了。待在天山这么多年了,出去看看也好,我想出去还不行呢。”
司画一番话出,江萁稍稍有些讶异,随后释然:也不是什么秘密。
“师姐,我不愿出门。若是可以,我宁愿一辈子待在天山。”
“那怎么可以?你还要嫁人呢。”司画直接从窗户上翻了进来。
“嫁人?那还需很久很久吧。”江萁有些恍惚。
“不是的,若是民间女子,此时都已经许配人家,再等几年就完婚了。”
“大师兄都还未曾着急,师姐是急了?”江萁知晓她是来安慰自己的,故意打趣。
“什么呀,武当几次来寻师兄了,皆是为婚事。”司画不愿坐在窗边,直接上了床。
“我怎不知?”
“还未定下,怎敢传出去,若是坏了人家的清誉就不好了。”司画解释。
“那你现在告诉我,可是定下了?”
“不是,我娘替师兄回绝了。”
“这样啊,我还说以后可以籍此回来探望你们。”江萁说不上什么感觉,谈不上是高兴还是不快。
“不说他了,你快点上来,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睡了。”司画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江萁想了想,还是脱下外衣,躺下了,“我本是不愿的,既然你非要如此,我勉为其难吧。”
司画也不管她如何说,熄了蜡烛,侧躺着,用手撑起头看着她。
“师妹,时间好快。我第一次和别人同床共枕便是你,如今你都要外出学艺了。”
江萁其实很是在意司画,她是很为别人着想的。自己从入山以来,她对自己照顾颇多。
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有时关心人的方式特别幼稚,却也格外用心。
“师姐,你永远都是我师姐。待我学成归来,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
“那你还没回来,我被欺负了怎么办?”
“那你就记着,等我回来一齐算账。”江萁很认真的说。
“不用了,师妹。你出门了要照顾好自己,毕竟我不在,没人再帮你了。”
“我爹爹说我小叔比较孤僻,不好相处,你别和他有争执。若是有什么事,可以传信给我。”
“你不能因习武而不吃饭,也不能过于急躁。当然,若是实在学不会就回来,天山是你的家,我是你师姐,会保护你的。”
司画抱住了江萁,说着说着渐渐没了动静。只有一颗晶莹,慢慢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