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镖局名满江湖,李老爷的生日自然是贵客满门,有位高权重的宫城中人,有名动江湖的侠义之士,自然还有花柳巷处最魅惑人心的珠帘坊。
客人们在正厅寒暄?
有人调侃:“李兄果然德高望重,珠帘坊楚姑娘居然亲自献舞,真正给面子啊。”
“正是,帝城谁人不知这楚姑娘是最清高自傲的了,平时自家珠帘坊的台子都是爱上不上的。”旁边有人接着打趣。
“这卓兄就有所不知了,楚姑娘要不是这般清高自傲,怕也求不来这珠帘坊宾客盈门了。”
“吴大人玩笑了,玩笑了,不要唐突了佳人!”这位沉稳自持的李老爷闻得那位吴大人的言论连忙摆摆手提醒客人们注意言语。
门口管家武诲忽然跑来在其耳边少言了几句,李志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谈笑风生的样子:“出去看看吧!”
楚成看在眼里,心里却也暗自赞叹:还真不亏一代名家!
李志还没到门口,门外之人就迎了上来:“天下第一镖局李当家生辰,晚辈岂有不来道贺之理!”
“兰少爷客气客气!”人既是送礼贺寿而来,李志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略备薄礼,不成敬意!”来人示意身后随从递上一个锦盒,自己却不做片刻停留径自走入了正厅,他面带微笑却又眼神冰冷的环视了四周一眼后才施礼道,“晚辈兰叶水见过各位前辈!”
厅上众人气氛诡异的盯着兰叶水。
兰胜长长期占据的寒云山虽说只在义清一代活动,可是李家扛镖旗走天下,两方早年间也是难免打交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曾几何时两家也是相交甚欢,可是十几年前兰少眉痴恋李志不成,最后竟心智尽丧自尽身亡,所以两家已是十年没有来往,眼下兰胜长派儿子来给自己祝寿,李志倒糊涂了:兰胜长这是想干吗?
兰叶水倒是释然大方:“李老爷不必担心,家父并不知叶水来到帝城,叶水冒昧来访实则……”,说到这里,兰叶水似有难言之隐一般顿了顿,随即又尴尬笑道,“实则是听说珠帘坊楚成姑娘今日献舞,不过想一睹姿容罢了。”他说话的时候,旁边出来取东西的珠儿一个趔趄差点没扑倒在地,众人眼睛一花,兰叶水已接过珠儿手里的绫罗绸缎,扶起珠儿:“姑娘小心!”
众人听他说的理由十分有道理,不过会心一笑表示理解。
珠儿慌慌张张看他一眼,道了声:“多谢公子”,慌忙接过衣物,红着脸,兔子一样匆匆忙忙溜走了,众人以为只是不小心脚下打滑,不过一阵浅笑也不做过多的理会。
在偏厅清点礼单的李璀见了兰叶水的伸手也忍不住惊呼到:“好身手!只是这个珠儿也是风月之地出来的,和男子接触当是常事,刚刚居然还会脸红,当真是奇了”。他不过是自言自语,说完了也没有做其他想法,又只顾低头清点礼单去了。
“这个兰少爷青年英姿,有几个女子见了不脸红呢!”旁边的小厮立马满脸堆笑谄媚接话。
李璀看他一眼,无奈的一笑:“这礼单你来清点吧,一样一样全部都要记的明明白白的,不能有一处错漏,不能有一件不清楚来处,知道么?这将来别家有事,我们可都是要依着这份礼单决定还礼的规格的。”交代完毕,他又细细看了一圈,才走向正厅帮管家招呼客人。
“是!”
众人的视线全部围绕着厅上这个剑眉星目、长身玉立的兰叶水,似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花厅里眯着眼的楚成。从踏进李府大门的那一刻起,楚成一丝也不敢怠慢,礼数周全,言谈恰当,当然这所有宾客目力所及全都落在了眼里:卓家庄、寒云山、兵部吴勉居然聚在了一起……李老爷真是长袖善舞、交际广阔啊!镖局靠朝廷吃饭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仗着兵部的却还是头一回听说,估计这个不是他的真正靠山,能撑住江湖第一大镖局的肯定不是一个吴勉就够的,而背后的正主恐怕轻易不会露面。不过这些或许不是自己应该关注的,楚成总觉得自己有时候大概是想太多,可是想不通的时候,又只有那么一个可能性能说服自己,人往往都是这样,想不通一个问题,总是钻死在里面,出不来、逃不开。
李家老爷热情好客,不多时兰叶水的存在就变的没有那么夺目了。
待众宾客到齐,宴席正式开始,先是乐坊的一曲基础曲目《花好月圆》开篇,乐坊的和老板也是花了心思,调教的小姑娘均是第一次登台,尚显稚嫩的童音别有一番味道,看得出来在座的宾客甚是受用。
“额外给这些小丫头们赏些物件,难为她们了。”李志呵呵笑着,不失身份的表达了自己的欢喜。
接下来珠帘坊以一支群舞入场,舞姿轻曼,琴声悠扬,楚成和珠儿在群舞快要结束时混在其中悄然出场。
众人发现端倪不免齐声赞叹,所有的目光瞬间被楚成和珠儿吸引了过去:浅笑的梨涡,柔软的腰肢,灵动的步伐,就连珠儿也是一样的勾人心魄了。两人摆开架势一粉一白,衣袖裙裳上下翻飞,媚笑浅语耳鬓萦绕,两人似有不相上下之势。楚成低眉浅笑,珠儿大胆直辣,喜欢粉色的柔媚,又舍不得白色的浅笑。看着白色欲腾空而去,又希望粉色撒甘霖于人间。一会儿一粉一白绕梁翻飞,一会儿静止娴雅,每一幅画面都美轮美奂,大厅里这许多人只恨不能永远留存两位佳人的倩影。
主仆二人一曲作罢,香汗淋漓,直撩的大厅似有春色满园,众人欲罢不能,纷纷赞叹:珠帘坊天下第一,绝非浪得虚名啊!
接下来又是乐坊编排的群舞,众人也就看个乐乐,谈笑间无外乎是帝城的达官贵人,哪家的小妾擅抚琴,哪家的女儿喜丹青……
李璀早已在后面备好茶水等着两位仙子般的人物。
珠帘坊的招牌自是不消说的,更何况楚成和珠儿亲自出马,两人拼尽全力,这一年算计每一处人心,为的就是要在这帝城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风月舞坊,为的就是等他李志主动来找她们。
酒过三巡,月过半轮,一场歌舞几时休?在喧嚣声中散去的宾客三三两两的走了。珠帘坊的马车最后出发,路过荒废的方园,阴森之中透着些许鬼气,时不时传来的金蝉子的叫声,似若有若无的提醒着这个世界的异样。
“停车!”楚成下车在方园残破的门前站了许久,终似鼓足勇气迈步向前。
“小姐?”
“你在门口等我!”珠儿不敢违背小姐的意思,只能呆呆的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愣神!
“楚姑娘半夜逛这渺无人烟的院子不怕么?”
“谁?”楚成闻言身子一僵。
“楚姑娘当真是健忘,”来人从暗处转出来,“刚刚在李府才见过……”
“是你?!”楚成紧紧盯着这个玉面长身的公子,眼里全是警惕和不解。
“芝……!”兰叶水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吐出那个名字。
楚成低头看着地,兰叶水竟一时无话。
“楚姑娘,这园子萧条破败不逛也罢。”
楚成凄然一叹:“我进帝城也有一年了,这个院子的故事倒真是没有听人说过呢,珠帘坊自问天下消息灵通,可是居然没有一处人提到过这个园子!”
兰叶水对着空旷的园子微微欠一欠身:“世人能说的只会徒增你伤心罢了,你又何苦……?”
“我若不能安父母长姐亡魂愧为人女!”楚成豁然转身,闪亮漆黑的双眸紧盯这兰叶水,似有点点泪光,却又倔强的不肯掉下来。
“李志身边都是什么样的人物你也看到了,何况还有一个李璀夹在中间,想要查当年的事情谈何容易?”兰叶水一下子急了。
“可我知道,一定和他李家脱不了干系。当年赵阳和李志怎样处心积虑的在方园兴风作浪,我可记得很清楚。顺娘有句话说的很对,当你寂寂无名时谁都不会看到你。可我现在名满帝城,还怕他们不来找我么!”楚成恨得咬紧牙根,目如寒星,当日的火海又浮现在脑海。
一大批黑衣人闯进方园,仆人四下乱窜,刀光剑影之间方园霎时一片火海,迷糊中姐姐紧紧护着那时年幼的自己,和珠儿逃了出来,可是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人却都已远逝。她叫着要回去找父母,找姐姐,珠儿死死拖着她,“大小姐已白白回去了,他们是有备而来,晚上的饭菜都被下了药,你不能再去送死了!”
一阵寒意涌上心头,楚成不禁悲从中来。十年倏忽过,只是这心头伤痕,旧身伤疤何时才能复原?。
“如此血海深仇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拦你……可是......你保重!”兰叶水挣扎了许久,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深深望着她,然后任由她转身离去。
知道劝也无用,那么我能做的就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吧!
楚成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寒云山在那场屠尽满门的火灾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何他好似清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