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陶坐着磕瓜子的位置太低,万客舟环顾四周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往腰线以下的地方搜索。不过就算是搜索到,万客舟也不会想到他会是一个镖师,镖师都是英雄好汉,英雄好汉应该跟梁山好汉一样吃牛肉喝烈酒才对,怎么可能嗑瓜子呢?
来-喽。坐在麻袋上嗑瓜子的小陶应声而起,像店小二一样嘴里唱着诺,一阵风一样来到卢掌柜、淳于彬和万客舟面前,随之而来的是香气浓郁的五香瓜子的香味。
卢掌柜指着小陶对两位主顾介绍道:这位年轻小伙姓陶,名思年,是我们这里最年轻的镖师,也是我们这趟京城镖的镖头。别看他年轻,却已经有十一年的走镖经验了,这孩子十五岁那年就在我们长风镖局卖命了。
万客舟仔细观察这位传说中的镖师,只见他身材高大匀称,小麦一样的肤色,皮肤略微粗糙,虽然人长得皮糙肉厚,五官倒是温和端正,笑盈盈的脸更显得平易近人,人们常说的南人北相便是指这种人。万客舟只觉他的气质十分复杂,就是那种又纯真又狡猾,又真诚又世故,总是他不是一眼就能看透的人。
淳于彬拱手致敬:这位陶壮士想必就是关老板口中所说的长风镖局的吉祥物了吧?幸会幸会啊。
陶思年赶紧还礼,谦虚道:什么吉祥物不吉祥物的,都是他们捉弄我的,敢问两位先生大名?
卢掌柜先介绍淳于彬:这位淳于大人是咱们台州府的前任父母官,现因热孝在身,已经卸任还家了。
陶思年赶紧恭维道:淳于知府在任时我们台州政通人和,夜不闭户,全都是仰仗淳于大人的文治武功,在下万万没有想到此生此世居然能亲眼见大人一面,小民真的是三生有幸啊。
淳于彬哈哈一笑,未置一词。
卢掌柜又指着万客舟介绍道:这位万真人是淳于大人的世交好友,同时也是一位得道高人,在咱们台州道界人皆称其为万神仙,万真人自京城而来,这次要返回京城家中,所以他就是咱们这次京城镖的人身镖,思年一定要想方设法保证万真人毫发无损地回到京城的家中。
陶思年对万客舟拱手致敬,也是一番恭维:原来是万真人,我依稀听人说起过有一位姓万的神仙自从来到台州地界上,曾经让一位马上就要咽气的老人起死回生,竟然活得像一个年轻人一样了,敢情那位能起死回生的万神仙就是先生您了?
万客舟笑道:巧合罢了,哪有这么玄乎的事情。
陶思年对万客舟和淳于彬笑道:不瞒两位先生说,我们此次押运京城的镖车,押到之后就不打算回来了,而是计划在京城设立长风镖局的分号,人马就用我们这次押运镖车的人马,万神仙既然是京城人氏,那我们小字号在京城找铺面、租房子、聘伙计这些开局要做的杂七杂八的事情少不得经常向万神仙指教,还请万神仙以地主的身份多多指教我们,陶某就把您当作我的贵人了。
万客舟见在京城又可多交一帮龙虎镖师做朋友,着实是兴奋不已,赶忙谦虚道:贫道淡泊名利,孤陋寡闻,有力薄之处也请陶镖头海涵。
陶思年刚想回应,卢掌柜开玩笑一般对万客舟说道:万神仙在京城中如有认识的亲朋好友家的年轻姑娘,捡那家世不错,人品不错的,相貌又上乘的,可给我们思年寻一个做媳妇,这孩子老大不小的了,总是单着也不是个事,万神仙不但要做思年的贵人,还要争取做思年的媒人呐。
淳于彬也开玩笑:若论家世不错,人品不错,相貌又上乘的,万真人的独生女儿便是一个。
卢掌柜和陶思年都瞪大了眼睛,将信将疑。
万客舟不好意思地笑道:小女已经许配人家了,我再帮陶镖头找找,找找,哈。
哎----卢掌柜扫兴得不得了,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皇帝不急太监急,陶思年就跟没事人一样只管乐呵呵地傻笑。
因为第二天一早镖车就得上路,人身镖必须在镖车上路头一天就得和货物镖一样呆在镖局里,万客舟便没有随淳于彬回淳于家府上歇卧最后一夜,他参加了长风镖局京城镖一行的饯别夜宴。
此次京城镖一行意义非凡,不但要护送货物至京城,还要在抵达后开疆拓土、招兵买马设立分号,所以今晚的践行规格很高,长风镖局的老板宋之星,总镖头关向山,关向山的女儿关秋荻,还有关向山的大弟子徐明,都出席了饯别宴。
陶思年称呼关向山为师傅,称呼徐明为师兄,称呼关秋荻为师姐,关向山便是当年在大道上捡到饿昏的陶思年并收他为徒的那位长风镖局的顶级镖师。
长风镖局的老板宋之星虽然也是习武之人出身,但他能说会道,身上生意人的气息远多于江湖人的气息;总镖头关向山沉稳持重,言辞不多,很像是这个大家族的族长;关秋荻和徐明则满满的江湖儿女的风范,只是徐明略显笨重迟钝,五官相貌英武中带着娇媚的关秋荻比徐明要灵动很多。
万客舟发现筵席之上所有的人都兴高采烈,意气风发,除了关向山的女儿关秋荻。
关秋荻一直与徐明并肩而坐,向宋老板和即将成为京城分号副老板的陶思年敬酒时,他们都是一起敬,可是在向陶思年敬酒的时候,关秋荻看向陶思年的眼神中充满怨恨。
关秋荻是筵席上唯一的女宾,万客舟不自觉地看她的时候比较多
陶思年见万客舟饮酒比较有节制,凑在客人耳边悄悄说道:老神仙,今天晚上你就多喝几杯吧,明天镖车上了路,我们可就滴酒不沾了,想要有人陪你再喝两杯,只能到了目的地再说,快点,满上满上,今晚不醉不休。
万客舟不知道他们的讲究,问道:我也不能喝吗?
只要是这个队伍里的人,上了路,全都不能喝酒。陶思年说这话时的语气完全不容任何人反驳,他给万客舟斟满一杯酒,拿起自己的酒杯,对着他的人身镖说道:老神仙,我敬你一杯,祝我们此次京城一行平安顺利抵达,我先干,您随意。说完,一饮而尽。
万客舟也不示弱,仰起头来,把陶思年敬他的酒一口气喝掉。
陶思年见万客舟也干了,狡猾地笑着,又趴在客人耳边说道:当然也有个例,像曲师傅这种年纪大的镖师,他关起门来偷喝两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也不敢戳穿他,何况人家相当克制,再馋也只是三分酒。老神仙,您今天晚上就和曲师傅一个房间,走到路上也和他一个房间,我就睡在你们隔壁,曲师傅睡觉比较死,您有什么事就在墙上敲两下,我一般都能听到。
好好好。万客舟答应着。曲中行师傅是这趟京城镖的护镖队伍里年纪最大的镖师,他和万客舟的年纪相仿。看来这室友是要做一阵子了。万客舟暗暗思量。
老神仙,您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陶思年问。
暂时没有了---哦,还有,陶镖头今后不要再叫我老神仙了,我总感觉这称呼比我本人要老,你就叫我万伯伯吧。
陶思年一笑,回复道:您比我父亲要年轻多了,我还是叫您万叔叔吧,这样岂不是更显年轻。
万客舟不好意思地应允道:好吧好吧,叔叔更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