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阳开泰

黑天不知道将澡堂开成情报屋，侠义城这家是不是天下间的独一个。

进门的时候不要多说什么，因为前台都是些普通人，他们是正儿八经的澡堂员工，不会涉及暗地里的业务，甚至可能还不清楚这里的底细。

想要交易情报的话，你要先走洗澡的正常流程，然后在搓澡时跟搓澡师傅对上暗号，他们才是真正的引路人。

在洗浴完毕之后，要换上他们特制的编号衣服和面纱，到暗间进行各项事由。

所以在这里，遮面是无效的，对方一定要记录下每一份情报的来源和去处，但也会保证每一个顾客的隐私，因为购买其他服务的顾客穿的也是同款衣服，店家是通过编号和其他信息来区分的。

当然也可以看作是坦诚相见，取得对方信任的步骤，证明自己对交易的诚意。

现在黑天也不知道这几十排衣柜的主人里有多少是为了背地里的交易，又有多少是真的来洗澡的，因为生意实在火爆。

这也是他们情报屋收入的另一大来源。

不过他正式入这行算起来也有小十年了，无论是接手师父的人脉，还是自己拉到的关系，远的不敢说，对这侠义城中的武功好手也都有些了解，有的是熟稔，就算有人易了容，但骨相变化不大。

有的则是功法特点太出名，单凭身体轮廓也能猜出五六来。像前面正穿衣服的那个矮小男子，双臂却异常粗长，过膝一扎有余，孔武有力，而且肩宽三头还多，再结合附近的宗门信息，应是从小习练五臂拳的神猿宗外门弟子，但不太受重视，练法有缺，故而变成这般怪异身材。

五臂拳是模仿一种名为“长尾猿猴”的猴类而创出的外家拳法，走的时候灵巧路线。虽是外家，但也会由外及内，练至极致号称“虚空生尾，身有五臂”，威力不俗。虽具体练法不得而知，但绝不会是只有两臂颀长的亚子。

黑天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虽然这是个不得其法、不入后天的不入流武人，但有些人天生就六识敏锐，而他这般后天顶峰的武者不经意间的目光也蕴含着精神威势，虽然普通人不会察觉，可对某些敏感的人来说，长时间的注视已经算是挑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再看更远处的一个高瘦老者，观其外貌应是六十上下，虽然肌肉不显，有些孱弱，但腰杆挺拔如大枪，正三角脑袋，长脸且头顶微秃，皮肤在头上明黄的灯光照耀下，似有点点荧光闪烁。

一个不经意的转头，让黑天看到了他微鼓的太阳穴，如果没猜错，应是铁血城白杆宗特有的槊阳千军歌功法，号称“炼体如槊、刚柔并济”，是由战场宿将的槊法演变而来，据说其修炼者的韧度可与无上猫禅相媲美，只是柔软仍不足。

修炼要求也很苛刻，必须要那种在十岁以下就接近成人身高的苗子，而且在修炼了槊阳千军歌之后，只会越长越高，并且头顶越来越尖，就像枪头一样。

而且这门功法也是出了名的难练，就像三年定型、四成合格的马槊一样，会在一个个关隘里，不停地淘汰人，像这位应该算是小成，已然练出槊劲入了后天境，对考虑到年龄的话，依旧算是淘汰者。

老者表面上的荧光应该是使用添加了金属粉的秘药揉搓身体造成的。

只是后天境即使是在白杆宗这样的中型宗门，也算是中流砥柱了，怎么会被派来相隔千里并且没有铁血城势力驻扎的侠义城来，莫不是有什么任务？

黑天表面不动声色，在腰上围上了一块麻布做的浴巾，走进了澡堂。

迎面便是一股湿润温热的水汽扑来。

若是刚入后天的时候，怕是会被激得毛孔张开，不过现在他用炼心灯内力维持着脸上睫眉毛发的固定，已然不受外力侵扰了。

里面并排修了三个池子，凉水池、温水池、热水池，每一个都有不下三十平的面积，而且已经跟下饺子似的坐满了人。

他们看似普通人，正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大概就是近来发生了什么大事，又或是某某东西涨价了还是跌了，在这里好像武人和普通人已经没有分别，大家互相都不在意身份。

黑天也算熟客了，他在泡澡之前喜欢先用热汽蒸蒸身子，径直去了左拐不远处的汗蒸房。

这里的面积比三个池子加起来还要大，但不会太拥挤，有很多人选择躺在铺上草席的地上。

比起外面，因为呼吸不畅，这里的人都很安静，不会互相攀谈，说些有的没的，也比较合黑天的心意。

搓澡师傅的队伍很庞大，有三十多人，二十张床。

不过比起前几次，好像多了些新面孔，他点了几次合作愉快的白老头好像也不在了，便随手选了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中年人。

这是个老面孔，之所以不选新人，也是因为他又不是只来洗澡，还有其他目的，而老手业务娴熟，至少不会出现纰漏。

这里的切口暗语也很有趣，因为彼此的床隔得不远，高手运足耳力，想要听到隔壁的对话也不难，所以他们不会说一些无关的东西，最多是聊一些时事，但暗号却是在所选的服务上。

比如有人喜欢在搓澡的时候撒上醋，或是之后打奶或打盐，你可以告诉他自己喜欢的牌子，或是需要其他服务，这其实就是在对暗语了。

毕竟有的人是来单纯洗澡的，有的人像黑天一样来交换情报，还有的人会点一些保健服务。

后面则是用同样的方法报上自己留在这里的称呼和密码，让对方传递到内层去确认。

确认无误之后，在擦干净换好衣服之后，会被带到相应的大厅。

一套流程极其严密，基本上可以保证隐蔽性，也不会出错。

搓澡的时候，那位师傅虽然对他身上毛发甚少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守规矩地完成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看向黑天的头顶时表情颇为……

大概想着，这位英年早谢，该不会练的是铁头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