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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这是十月的一天,虽说是一个与往常一样的日子,但对霍奇先生来说,却是有着与往常不一样的心情。这个年近百半的翩翩男人今天要去相亲。女方是自己一个学生的母亲,而介绍人就是这位女学生,这不能不说是人世间一份奇妙的缘份!

其实真正说起来,却是这位女学生也曾经对霍奇先生怀惴着一份暧昧的暗恋之心。女学生在这个年龄疯狂地迷恋自己的偶像,本也是寻常之事,哪个青葱少女不在心里揣着一个光芒四射的崇拜者呢?只是这个崇拜者是自己的老师,情况就有点微妙起来。隔着二、三十岁的年龄,又隔着师生之间的身份,女学生也是傍惶忐忑,犹豫经年。最终还是缺乏冲破世俗议论的勇气,遂下定决心,将丧偶的母亲介绍给了自己的老师,其中也暗含了一份‘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私心。

霍奇先生目前也是‘孤男’的身份。妻子离异,只留下霍奇先生‘独守空房’,平日里难免有空虚寂寞的难堪和无人说话的困境。女方叫玛丽,早年也演过一些电影,虽没有大红大紫,但是银幕上的天生丽质,霍奇先生却是亲眼目睹的。

相亲的日子约在今天,对于当事的双方来说,其实早就有了点迫不及待的心情。在霍奇来讲,自不必多言,离异多年,对女人多少是有点饥渴的。在女方来讲,对霍奇先生那也是仰慕久矣!对霍奇先生的仰慕,玛丽女士全是因为女儿平时的言谈刺激。在女儿的眼里,霍奇先生简直就是神的化身,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圣人!架不住女儿天天在自己的耳边絮叨着霍奇先生,这个好那个好的,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有机会见一见‘本尊’,自然是值得期待的事情!

霍奇先生任教于圣赛西大学,是圣赛西大学经济人文学院的院长,兼终身教授、博士生导师。圣赛西大学是世界著名的学府殿堂,霍奇先生又是这所师生人材济济的学府里的佼佼者,名满天下,桃李成蹊,自不在话下。

霍奇先生有点‘异类’,倡导着‘独立思辨’的高论。任何事物在他面前,首先是要先打个大大的问号的。他不承认世间万物的合理性,不承认世间万物是亘古不变的,他认为变化才是万物的本质。因此任何事物拿到他的面前,他总是左解剖右分析,非得要在其中挑出瑕疵来,才在心里舒服些。为此平素那些‘学富五车’的专家学者们,看到他都是避之不及,因为和他在一起讨论问题,实在是件累人的事情!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的‘异类’,因为他的‘独立思辨’,反而倒是独自树起了一面旗帜来。他在鲁邦有自己的出版社,有自己的刊物,刊物的名字就叫《思辨》。在社会上、在知识界,他的刊物销量巨大,反响热烈,因此,他就拥有了大量的‘粉丝’和追随者。这些人和他一样,平日里脑子里总喜欢不停地问着‘为什么’,而这些人里又以青年人为多。青年人涉世不多,血气方刚,大有‘睥睨一切’的性格,与霍奇先生的学说可以说一拍即合。在学校里,霍奇先生那可是大有一呼百应的强大气场的。

然而就相亲而言,霍奇先生却是对自己自信不起来。在他看来,自已巳然有点糟老头子的意味!此刻,他正在自家的镜子面前刮胡子。望着镜子里这个略显苍老的面容,他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自嘲。尽管在别人眼里,他头顶着无数的光环,但他自己心里明白,其实和常人也没啥区别。一样要吃饭,而且吃得稀里哗啦,颇不雅观;他也要蹲茅厕,便秘的时候,也会挣得五官狰狞,面目歪斜;他有脚臭,有汗臭,脾气也臭,骂起人来也是口不择言的!他还懒惰,除了看书、做学问、孜孜不倦,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家里哪怕灰尘满天,垃圾遍地,他照样在这个‘狗窝’里活得舒适自在!

今天天气不错,碧空如洗,舒爽宜人。鲁邦的天气就是这样,每年一过酷暑,便迎来了秋天的美好季节,气温不高不低,天空多晴少雨,是人们从事任何活动都适宜的好季节。

约会的地点定在BIUE DREAM咖啡馆。平时不怎么修饰自己的霍奇先生,今天却是倒饬得清清爽爽的。脸也刮过了,衣服也换过了,一身黑色的西服再配以玫色的领带,倒是个相亲的样子。

霍奇先生心情不错,一路上哼着不太入门的小调,沿着林德大道向西走去。拐过几条小巷,再走个十来分钟,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林德大道是霍奇先生每天都要经过的地方,虽说是大道其实并不宽敞,街道两边都是些公寓房子,平日里走过的人不多,只有一些老头、老太太们会牵着狗在这里慢慢溜达着。

然而今天的情况却与往日有些不同,街道上人流明显多了起来。越往前走,人流越多,越密集,越拥挤,喧嚣之声也越大起来。有些人吹着号,有些人打着鼓,有些人在急急忙忙地奔跑着,还有一大群人排着队伍,在大声地呼喊着口号之类。

霍奇先生有些意外,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什么庆祝日子?或许又是什么盛大的集会?这里的人们总是这样,喜欢热闹,平日里有事没事的总会搞出些名堂来,敲锣打鼓地狂欢一番。这种事情经常有,也有点不足为奇。再说霍奇先生这两天被相亲这件事搅得有点兴奋,有点激动,对其他的事情倒有点恍恍惚惚了。

前面就是青铜广场,广场上耸立着布罗根国王的青铜塑像。这个五百多年前率领着全国臣民英勇抵御外族入侵的老国王,今天仍被民众们奉为民族英雄。他的形象,他的精神至今仍激励着比亚国的全国百姓,是比亚国万众一心,团结奋战的民族象征。广场正中央立着一个巨大的花岗石基座,基座上立着的是五米多高的青铜塑像。青铜塑像重现了布罗根国王当年身骑战马,披挂甲胃,一手挽缰,一手持戈的飒爽英姿。

平日里这里是开放的,是人们休闲,娱乐的聚会场合。悠闲的市民们会在这里溜达、驻足,或是拍照留念,或是寻点小吃什么的。但是今天的路却被封闭了,各个通往广场的通道都被荷枪实弹的军警把守着。广场内则早巳是人潮汹涌,锣鼓喧天的热闹场景。

霍奇先生必须要经过广场,才能到达BIUE DREAM 咖啡馆。看见前面的通道口有一大群头戴钢盔,身穿防弹背心,手持冲锋枪的军警,霍奇心里也是一紧,不知道今天有什么重大活动,如此如临大敌。心想今天要过这一关恐怕不容易。但是过不了这一关,约会便会泡汤,想到这是第一次约会,第一次便爽约,这无论如何说不过去!因此霍奇先生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说服他们让自己过去!只见霍奇先生满脸堆笑,趋前几步,找了一个看上去象个负责人模样的头头,刚想递上话去,却不料这个人摆了摆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然后敬了一个礼,十分恭敬地将霍奇先生往前带去。霍奇生怕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几次三番想说明原委,无奈人声鼎沸,人流拥挤,只能身不由己地一路踉跄跟随前行。

霍奇先生在两个军警的护卫下,走过了一段暗暗的甬道,周围都是熙来攘往的人群,声音非常的嘈杂,霍奇先生顿时觉得浑身燥热无比。走着走着,眼前敞亮起来。接着又登上一段台阶,呈现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一大片宽阔的舞台。舞台上旗帜飘扬,扩音喇叭里正播放着激动人心的歌曲。主席台上早巳是高朋满座,嘉宾云集。

负责人殷勤地引导霍奇先生在后排落座,便抽身离去。霍奇先生这时候才抽出空来四周张望起来。四周有不少霍奇先生的熟人,都是些各部部长和议员什么的。看见霍奇先生过来,他们也不觉得意外,纷纷点头示意,表示欢迎。

身后的蓝色大幕上张贴着硕大的标语:‘您的希望就是我行动的方向!’下面一排字更加的巨大醒目:‘基诺先生竞选演说’。

霍奇这时候才想起来,原来今天是基诺总理竞选连任的演说时间。霍奇先生平时关心学问多一些,因此才忘记了今年是大选之年,是政治家们,特别是基诺总理最忙碌的年份。

基诺总理巳经在任上干了四年,四年来的政绩参誉不一。不过这也不奇怪,任何人处于他这个位置上都是要被人评头论足的。这就象是一台大戏中的主演,演得再卖力,也总会有人摇头、皱眉、嘘声的!

好在基诺总理虚心诚恳,也知道自己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是万能的。为此他在政府下面设立了好多个咨议委员会,政治方面的、经济方面的、法律方面的、艺术方面的。。。。。。林林总总,有十几个专门的委员会。霍奇先生应基诺总理的邀请,在经济咨询委员会中担任着咨议员的职务。每年,基诺总理在百忙之中总会抽出时间来会见这些咨议员们,就国家治理中的一些问题,请这些咨议员们畅抒高见。

今年的议题是:经济发展与瓶颈阻力。与会的专家们都很认真,热情地高度肯定了这几年来的经济成就,并对国家未来的发展充满信心。

霍奇先生最近一段时间醉心于哈格古代哲学的研究,反倒忽视了国家经济方面的了解和分析。因此,在这次咨议会上,霍奇先生基本上成了一个“旁听者”。但是基诺总理显然是重视霍奇先生的,对他的不发言是不满意的。当他端起酒杯,走到霍奇先生面前的时候,将头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地递话过来:“我们都想听到您的高见,结果您倒保守了!”一番话,说得霍奇先生面红耳赤,自觉得非常惭愧,自觉得有点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总理对自己的信任和栽培。于是,回去以后,下定决心向学校请了几个月的假,到全国各地的乡镇城市去调查了一番。不想,不下去不知道,一下去吓一跳。回来后,胸积块垒,感慨颇多,正想着要写一份咨议报告面呈总理,直呈民情,却是意外地摔了一跤,伤筋动骨,尚未来得及落笔。。。。。。

此时的广场上,原先震耳的锣鼓声、喧嚣声,突然戛然而止,只听得风吹旗帜的“哗哗”声。基诺总理精神饱满,挺身站在演讲台前,他象一个乐队的指挥一样,将手轻轻地往下一压,广场上顿时鸦雀无声,万人肃立,静静地等候着总理的讲话。

基诺总理讲话了,他的声音浑厚悦耳,充盈在广场的每一个角落中:“同胞们,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一个历史性的日子!是一个决定着这个国家未来命运的日子!你们将抉择这个国家未来的领路人!这个国家将来是走向光明,还是走向黑暗;你们是走向富裕,还是走向贫穷,全在你们的一念之中!我恳请你们认真思考,缓慢而有力地举起你们手中的权利,投下你们庄严而又无比重要的一票!

过去的四年里,我们风雨同舟,经过了多少的泥泞,经过了多少的困苦,在黑暗中探索,在深隧中穿行!由于你们对我无比坚定的支持以及毫不动摇的团结,我们在过去的萧条和衰退中成功地走了出来,又重新走上了经济高速发展的康庄大道!过去的四年,我国以年均百分之五十的速度在世界上崛起!这是前人从来没有过的成绩!我们工厂的大门又重新敞开了!我们锈蚀的机器又重新轰鸣了!我们的列车又重新飞奔了!我们的道路又重新的繁忙了!。。。。。。”

此时的广场上,人们都在屏声静气地认真听着基诺总理的演说,却忽略了坐在主席台后排的霍奇先生。这时的霍奇先生却有点坐不住了,他觉得基诺总理虽然讲得慷慨激昂,但是有些东西却是靠不住的。比如他说的经济高增长,实际上在全国恰恰是在衰退中!他觉得在竞选演说中要紧的是要向全国民众讲真话,这样才能取得选民的信任!他想站起来纠正基诺的讲话,又怕基诺不高兴!但是不说呢?误导选民,后果恐怕更为严重!如此考虑再三,最后他选择了相信总理,相信他的人格。于是他碎步跑到演讲台前,侧身面对着基诺总理,有点紧张地开腔了:“这个,基诺先生。。。。。。这个,我不是要。。。。。。我是觉得,这个,您刚才讲的这个,嗯,数据是不准确的。。。。。。当然,可能,可能是报错了,其实,其实不可能这么多的。。。。。。”

台上台下顿时混乱不堪,喊叫声、口哨声响成一片。基诺总理虽然是一位老练的政治家,可也万万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只见他面色煞白,呆如木鸡地站在霍奇面前,一时间不知所措。边上的几个警卫反应极快,一下子冲上前来,拉拽着霍奇先生,就要将他弄下台去。

人群中的骚动更大了,有人大声地呼喊起来:“说下去!说下去!让他说下去!!”很快地就有更多的人呼应起来。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形成节奏,气势逼人!眼见竞选现场被自己搅得一片混乱,霍奇先生慌了,这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的!面对着成千上万、情绪激昂的汹涌人潮,他手足无措,呆呆地站在台上,傻了!冲上来的警卫,听见人群的呼喊,也显得有点犹豫。就在主席台上人声嘈杂,推来搡去的时候,就见霍奇先生渐渐地,渐渐地倒了下来。。。。。。

突然,人群里“砰”的一声巨响,象是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看见了稍纵即逝的火光,并有浓烟升腾起来。耳边传来了人们痛苦惊慌的喊叫声、呻吟声,显然是有人死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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