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着托盘向车帐走去,托盘上面有一碗肉糜粥、一碗羊奶。
不用说,树林里的人都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此时他心里已经坦荡平静,专心顾着粥、奶,稳步前行。
这时,车帐的帐帘掀开,南仙的侍女噶老从车中下来。
噶老据说是鞑靼人,她身材高大,穿不进一般的女装,所以平日里都是一身男人式样的灰袍。有这样一副身材和装扮,再加上那个奇怪的名字,若不是隔着衣服都下垂摇摆的胸部,初次见面时耶律大石真以为她是个男人。噶老是南仙唯一的侍女,据说是从可敦城带出来的。宫中没有派其他人相随,所以一路上只有噶老照顾南仙。
噶老看见大石走过来,未等大石开口便急急地说:
“你来得正好,快来帮忙!”
她接过大石手中托盘,放到一边,示意大石随她上车。
掀开帐帘,大石向里面看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心里一惊。
公主的衣袍被褪到腰际,半裸着上身躺在褥被上。自从护送公主出发,大石并未真正看清过公主的容貌。出宫上车前,公主满身满头装饰,一脸浓妆,根本看不清相貌。路途中,公主偶尔下车,他们都离在远处,也从未看清过。没想到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公主,却是如此透彻。
南仙是醒着,眼睛半睁着,略显恍惚的神情,看不出她意识是否清醒。从她的眼神看得出,她注意到大石的存在,但却没有任何表示,显然她没有一点力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有白皙的肤色,少女的身材被宽大的衣袍衬托得格外娇小,凸起的乳头和圆润的肚脐是光滑肌肤上唯一的变化。
“为什么给她褪了衣服?”大石不解,问道。
“她烧成这样,却不出汗,再捂着不要人命吗?没看我还在用凉水给她擦身子吗?”
“发热?难道她也染了瘟病?”
“胡说!就知道你们躲得远远的是被吓的,亏你们还是男人。城里得瘟病的除了发热,还都怕冷、出汗、干咳、口渴,那是‘赫依’热。而她前两天刚热时出汗,今天更热了,却不出汗,也不咳嗽。她应该是‘希拉’太盛了,要放放血,祛了体内的邪气就好了。”
“我舅父是行医的,我也粗懂些许,怎么没听过‘赫依’、‘希拉’什么的?”
噶老沉下脸,不耐烦地说:
“‘赫依’就是‘风’……或者‘气’吧,‘希拉’是‘火’。信不过我,就去找郎中去,看她能不能等到你把郎中找来。”停了一下,看大石无力反驳,便说道:“以前我在可敦城时,跟老人们学过,也治过人,你放心。”
“那我该怎么做?”
“你只需扶住她,不要让她乱动即可。”噶老说着拿出一支苇秆,苇秆头已被她削尖,露出苇筒。“幸好这里有片水塘,能找到这个。”
噶老说着,一边扶起南仙的右臂,一边看着大石。
大石面对半裸的公主,有些手足无措。他爬上车,俯视着南仙,调整半天,最终选择用双手按住南仙的肩头。
这时,噶老用尖苇筒麻利地刺破了南仙右臂上的血脉,南仙的血顺着苇筒流到事先准备好的碗里……
大石不想再看流血的手腕,便转过头,目光正好与身下的南仙相对。南仙平静地看着他。他能从她黑黑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目光,他没有再移动目光,也同样静静端详这美丽的眸子……
“好了!”噶老长舒一口气,擦了擦满头汗。
大石也长舒一口气,双手从南仙身上移开,却发现自己的一个手指正被南仙左手紧紧握着。刚才注意力都在南仙的眼睛,没留意她什么时候抓住自己的。他再看南仙,发现她已闭上眼睛。
“没事,她估计是睡着了。”噶老轻轻地大石的手指抽出来,顺手将锦被的被角塞到南仙的手里。“她从小养成的习惯,睡着了就要抓着个东西。”
“你说你学过医,认识草药吗?”噶老问道。
“认识一些。”
“文冠木认识吗?”
大石点头。
“这里阳面背风的坡上应该有,带你的人去砍些它的茎和皮来。再去北面沙地里找些甘草。其他人让他们多打些水来,把水烧开,放凉,我还要给她擦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