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在尘居安顿了下来,她的灵域之旅也就此拉开了帷幕。
“先生,先生,这个黑黑的东西是什么啊?”
“这是熟地黄。可用来生精血,补五脏。”
“先生,先生,那这朵白色的花呢?也是药材吗?”
“嗯,这是白芍,平肝止痛养血调经之用。”
“先生,先生,那这个呢?这不是草吗?”
“这是柴胡,常用来解表药。”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安歌时常拿着药材来找洛尘辨认,即使是在忙碌时,洛尘也会给安歌一一解答,大多是些普通的小药材却也不曾让洛尘显出一丝不耐。洛尘倒是尽心尽力,不温不火,更多的是小侯那个家伙时常与安歌掐架。
“先生,先生,这是什么?”
洛尘还未应答,小侯便插了嘴“这是什么你都不知道,你是傻呢还是脑子有问题?”
“我脑子有没有问题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脑子肯定不是没有问题。”
“你...”小侯刚想还嘴,洛尘咳了咳嗓子“好了,别吵了,再吵就回尘居。”
于是小侯和我都纷纷闭了嘴。
再比如,某日:
“先生,先生,我煮了些汤,快尝尝。”
洛尘刚想接过,小侯话语声先至。
“我劝公子千万别喝,这安姑娘加了什么还不一定呢!”
“你...”安歌想还嘴,洛尘接过喝了一口,“这只是一碗简单的蛋花汤罢了。”
那是洛尘第一次喝安歌煮的蛋花汤。
小侯又开口,“呵,我们安姑娘也只会这种不需要技术含量的汤了。”
安歌忍无可忍,可当两人看着洛尘一副你们再吵就回尘居的模样纷纷闭了嘴。
这些时日安歌学到了不少知识,现在的她也算是可以独自医治些小毛病了。
“先生,先生,这是什么?”安歌像往常般拿着一片黑褐色的药材一脸兴奋的问洛尘。
“这是当归。”洛尘接过,走近一大片正在晾晒的当归。
来往的病人医者无一丝波动,大概是司空见惯了。
“当归?这里有那么多的当归应当如何分别呢?”安歌看着形形色色的当归不解。
“首先是颜色,不要选择颜色金黄的当归,像那片就不行。”洛尘看着安歌,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某片当归。
“为什么啊先生?”
“要选择土棕色或黑褐色的当归,像你拿的这片就行,做的不错。金黄色的说明硫熏的比较严重,黑褐色一定要看看颜色是否均匀,否者就是用煤火熏得。?其次是外形,根略成圆柱形,根头略膨大,下部有5-10根股子,当归头大股子少说明是最好的品种。再者是硬度,质较柔韧,断面为黄白色或淡黄色,有棕色油室。不要选择太干的当归,因为这种说明虽然水分没有了,但是油脂也有所流失,这种比较常见于暴晒于太阳下时间太长。最后是香味,有浓郁香气,味甘,辛,微苦。”
“这样啊,先生果然好生厉害!”安歌茅塞顿开,眼里都是惊艳和崇拜。
“那先生,我可以用当归来做些药膳吗?”
“当今还未有过药膳,不过你乐意便做些吧,尽力而行便可。”
小侯拿着刚择好的当归走近,“安姑娘,你知道为何我们医馆不招收新人吗?”
“为什么?”安歌也疑惑,只不过那时并未问出口。
“那是因为啊,洛神医对待事物太认真了,只要是他打算开始教,就会花费很多的精力和时间去教,详详细细,从古至今教。认识的一些药材便罢了,这样还较轻松些,若是那名不经传的,就算是翻遍医书,他也会给你找出来,教你们这些新人太麻烦了,浪费时间。他知这个理,所以不会召新人。”
小侯说完便绕着安歌独个儿走了。
还是让他费心了,那天后,安歌更加卖力的替洛尘解决百姓的小问题,自然也有不少是他的小桃花。
于是,整个南域都知道了,洛神医的身旁多了一个小跟班,医馆门口却少了许多排队的“病人”,人人皆知,那名姓安的小跟班喜欢洛神医,因为她看洛神医的眼神总是带着光。
这些成了饭后闲谈,倒也没有多少人在意,喜欢洛神医的姑娘从医馆排到了城门楼,多她一个也并无新奇。
许多人生病吃不了苦,于是怎么让病人吃药成了现在医馆的通病。
洛尘为了此事也是没日没夜的翻医书。
看着日渐消瘦的洛尘,安歌决定做些什么,于是她想到了前几天向洛尘提议的药膳。
安歌来到膳房,这里的厨子伙计差不多都认识安歌,因为安歌总会来此给洛尘煲汤,自然每次膳房出了什么新品,安歌总是第一批食客,有时也会给厨子们提些新点子。
“啊!安姑娘,你快来,我又研发了一种新甜食,你尝尝?”安歌刚进便被月大厨拉着来到灶台。
安歌用筷子拿起尝了一口,“不错,不错。”
“嗳,月大厨啊,我呢,最近又想出了些新点子,不知你想法如何。”安歌眼睛转动,假装不经意说出。
“新点子?好啊好啊,安姑娘莫非又是为了洛神医吧?”
“嘿嘿嘿,不是不是,纯属是为了我们黎明百姓!”
“哦?如此那就请安姑娘说出来,我们大家伙也好帮你出出主意。”
“我想做个药膳。”
“药膳?这药膳为何物?”月大厨不解。
“就是把食物和药材结合起来,最近不是时常有病人不肯吃药吗?我就寻思着把药材和食物结合起来,尝起来不会觉得苦,又能补身子。”
“哦~,还说不是为了洛神医呢,我们安姑娘这是看洛神医为了此事茶饭不思特此想了这个主意吧?”
“是啊是啊,安姑娘真是有心了!”大伙儿听了也笑着附和。
安歌用手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们安姑娘还害羞了呢!食材都在冰库里,安姑娘想做便自个去取食材哈,有问题可以来问我们。”
“好啊,谢谢你们。”
“嗳,多大事啊!”
安歌前往冰库取了些药材,也拿了些前几天晒好了的当归,经过一下午的失败,倒是让她做出了些模样还行的药膳。
这时大厨们也不忙了,安歌招呼着他们,大家伙都围了个圈,闻着香气连声赞喝。
“来来来,大家伙尝尝?”
月大厨喝了一口汤,神色突然变得古怪,“这...安姑娘,我也不知道药膳是何味道,到这碗...”
安歌从未下过厨,虽然有许多新点子但也只是提议。对于安歌来说,下厨煮一碗蛋花汤已然是极限。
安歌失望极了,泪脸比挨霜打的芭蕉叶还要蔫黄。一个接一个的失败,像灭火剂一样把她心头的希望之火浇灭了。她突然感到一股失望的苦水,淹没了全部期待。
自己好像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安歌有点不明白,她是在失望自己,还是为了帮不上洛尘忙。
大厨看到这情景也有点不知所措,“安姑娘别难过啊,失败乃成功之母嘛!”
“我没事,我多做做看,你们先忙吧。”
夜幕悄悄降临,安歌离开了厨房。
她端了碗汤来到洛尘房前,想敲门却发现门没关,“真是忙的连门都干脆不关了。”尽管如此吐槽,却也还是走进。
“听说你为了忙那些病人的事,这几天又不怎么吃饭了。”
“没有”他仍埋着头翻阅医书,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过安歌,却能在他身上看到憔悴的影子。
“我煮了些汤,你喝一点吧,别饿着。”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安歌也深知洛尘的性子,一件事若是找不到解决的方法,从来不肯善罢甘休。所以安歌也不劝他,只是盛了碗汤放在桌子上,便关上了房门,走出房间。
安歌重新来到膳房,大厨们还未离开,见到安歌笑了笑,用下巴示意,若是还想用锅便用吧。
无数次的失败,大厨们的相继离开,安歌却从没动摇。
安歌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执着,可能是因为她再也不忍看着少年如此憔悴,而自己从来都无能为力。
那天晚上,她再也没有离开过灶台。
听夜里巡逻的家仆说,膳房里直到半夜仍有锅炉的叮当声和火光。
那一晚,安歌翻遍食谱,依着记忆,捣鼓一夜,而洛尘,在书房坐了一夜,也同她一样翻了一夜。
洛尘看了一天的医书也没找到解决的方法,他伸展了下头,手握成拳轻轻锤在双肩。
他突然看到面前的汤,汤盛在一个土褐色的粗陶碗里,表面漂着一层油,看来已经冷很久了。他忽然想起,这几天来,安歌好像都有来给他送汤,只是他每次都忙的忘了喝。
他还记得安歌第一次给自己送汤时的场景。
也是像面前一样的土褐色的粗陶碗里,漂浮着几根碧绿的青菜叶以及金黄色的蛋花汤不算好喝,盐放的有些多,以至于有点咸,可那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美味的汤。
洛尘拿起汤勺满满的盛了一碗,到现在他还记得那碗汤的味道。
那是洛尘第二次尝到女子为他煲的汤,第一次是那个慈祥的却早已记不清面容的母亲,但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门不知何时被关了,他随着月光看向窗外,今晚的月亮很圆。
一早,大家伙相继来到膳房,聊食材,聊新点子。
安歌是在月大厨的叫唤中醒来的,昨晚,安歌成功做好膳食后,便累到直接在膳房睡了一晚。想站起来让月大厨尝尝新做的药膳,却突然脚一软,差点儿摔倒。
月大厨扶着安歌,安歌晃了晃脑袋疼,用抹布拿开炉盖,盛了碗药膳给月大厨。
月大厨喝了一口汤,眼神突然放大,“我尝着可以啊,安姑娘!”惹得大家伙都纷纷尝试。
“这是当归红枣鸡蛋汤,可以补血;这是当归黄芪乌鸡汤,气血双补;这是当归四逆汤,这是四物汤,这是当归煮鸡蛋,这是当归炖鸡。”安歌一一介绍道。
“这药膳实在是妙啊,既味道鲜美,药性也一分不减,妙啊妙啊!”
“这些啊都是用当归做的膳食,等过几天我再做些别的药膳。”
“安姑娘可算是帮了洛神医一个大忙咯。“
“对啊对啊,安姑娘如此贤良淑德,等将来嫁给了我们洛神医啊,大家伙也不用为洛神医担忧咯!”
安歌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
她倒是没想过,自己将来会不会嫁给洛尘,应该不可能的吧,她只是来...对啊,自己是来干嘛的呢,她只是不忍洛尘形单影只;只是不忍他为了女主放弃尊严,放弃梦想,放弃了刚认识他时的骄傲;只是不忍那个高高在上的如神话般的洛神医最后只得以悲剧收场。
他救济世人,却永远没人救济他。
就是为了这所谓的不忍,安歌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就连安歌也不知道,一向自律的自己为何如此冲动。
但从安歌见到被晚霞同样染红脸的洛尘和第一次唤他先生时,她就知道了答案,有些人从来不需要做什么,他只是抬起了头,与你对视,只是应了你一声叫唤,就值得你跨过星河奔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