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拿着钱袋,唱着小歌,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向估衣街。
估衣街上最多的仍然是服装店与绸缎庄。
安歌走一家服装店,老板看见安歌,走近。
“姑娘可有中意的衣裳?”礼貌得体。
安歌将钱袋重重放在桌上“自是要最好的。”
老板眼睛直冒金光,慌慌忙忙走进里屋拿了两件衣裳,“都说赶早不如赶巧,姑娘还真是幸运,我昨个刚进了一批新货,您瞧瞧?”
安歌摸了摸衣裳,那是一件红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只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宽大些,迎风飒飒,腰身紧收,下面是一袭长裙,秀了三只仙鹤。另一件是一件月白衣,简单却不失华丽。“若我没猜错,这两件衣服应是从北歌进的吧?北歌自古被称为锦绣之国,果然名不虚传。”
“姑娘好眼力,今这两件衣裳是有名的三梭罗制成。”老板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安歌小声说道“姑娘你别看这两件衣服简单,但你有所不知,这两件衣裳已然是费了小人好大力气才从北歌那进来,许多大户人家跟我预定三梭罗,我都还来不及卖予她们呢,所以说姑娘赶早不如赶巧,我刚进,您就踏进了小店。”
是了,当今世界,人人以身着三梭罗为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三梭罗便成了名贵的象征。
“好,给我包起来吧。”安歌不再思索。
“好嘞”老板眉开眼笑打包衣服。
安歌立于身旁,“对了,老板,今是什么年代了。”
“如今啊是灵域十一年,四国以南域为首。”老板也不思索,说到后面倒显出三分神气。
“灵域十一年...女主是十二年穿越来的,那么我便还有一年的时间来改变,够了,也够了。”安歌喃喃自语。
街道上,一位红衣女子左顾右盼,瞧着许多事物都挺新鲜,各个小摊似乎都能找到她的身影。
她未绾未系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秀气的叶眉之下是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眸,眼角微微上挑,朱唇轻抿,肌肤白皙胜雪,似微微散发着银白莹光一般。
这是街道百姓见到安歌时对她的第一印象。
出来估衣街,安歌依着记忆中的细节去找了男二所处的地方。
安歌本该矜持缓步行走,却不知不觉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经过弯弯绕绕,站立,抬眼,几十里前的医馆门庭若市,排队的大多是姑娘人家。
你看,见你,不似常我。
安歌也加入了行列,看向队伍最前面的那位男子。
那个修长的白色身影立于队伍的最前面,坐着,听不清在说什么,却也能在眉眼中读出温柔却疏离的意味。
身前的姑娘转了个身看向安歌“唉,你也是来看洛神医的吧?”
“自然。”安歌扬起嘴角,终于要见到你了。
“我也是我也是唉,我叫小连,你呢?”
“那还真是巧了啊,我叫安歌。”安歌笑笑。
“我跟你说啊,这洛神医...”
眼前的队伍如同涨满河槽的洪水,突然崩开了堤口,咆哮着,势不可挡地涌进了医馆,可当洪水流尽,剩下的也只是寥寥无几的了。
都说南域有一神医,翩翩公子翘儿郎,单是那双似朝露的杏仁眼,就叫南域的姑娘都迷了魂、失了智。
终于到了身前的那位名叫小连的少女,小连立马咳嗽几声,坐下,将手伸出,哎呦一声放于男子眼前,但真像那么一回事。
男子看了看小连,像是了然些什么,笑着也不拆穿“姑娘无事,可能近日蹉跎,闹出了些毛病。”仍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小连没想到自己当真得了‘病’,立马慌了,“那这病可有药医?”
“无药可医。只需去看看阮籍《咏怀》诗便可。”
小连也不管之前的想法了,赶忙在书舍买了书回了家。
安歌笑笑,哪有什么病,不过是嫌你们无聊,没病装病罢了。
蹉跎一意指时光白白过去,把时光白白耽误,也指虚度光阴。出自《咏怀》的“娱乐未终极,白日忽蹉跎。”
安歌并未坐下,立于洛尘面前,洛尘疑惑抬头看了看安歌。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晚霞偷偷的吻着整个灵域,像极了一瓶刚开封的染色剂,染红了正在生长的桃树,染红了刚洗完的还未晒干的白色衣裳,也染红了少年少女的脸。
他想,那应该是自己此生见过最柔和的画面,是即使此去经年,也再忘却不了的昆山片玉。
那时的安歌低头便看见了像朝露一样清澈的双眸,英挺的鼻梁,粉嫩的、像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血色浪漫,还有遥遥便能瞧见的满脸温柔和疏离。
他呆了片刻,轻微晃了晃头,立马调整了情绪,像往常般对待病人边问边低头记录些什么,“姑娘可是身体不舒服?”
“未曾。”
“那姑娘...”洛尘又抬头看了看安歌。
“听闻南域有一神医,洛字为姓,尘字结尾,要说洛神医最厉害的,那还数读心术,能读懂世间万物,人鸟异兽。”
“缪赞而已,何须认真?”洛尘突然笑了,但也只是淡淡的。
“是吗?要不我们打个赌吧。”
洛尘看着安歌,歪了歪头,他在示意安歌接下去讲。
“赌你猜不透我心中所想。”
洛尘笑容更大“我为何要与姑娘做这个无聊的赌?姑娘不看病的话有时间也去看看《咏怀》。”
显然一副不耐烦。
“我不是无聊,只是想知道传说中的读心术是否当真能读懂万物。”气死,果然只有女主才能让洛尘爽快答应。
洛尘笑着“小侯,叫后面的都散了吧,今日便不行医了。”反正后面的病者也无非都是‘小连’罢了。
小侯得令,洛尘回头“姑娘请坐!”
“既是赌,便是有赌约的,若你猜不透我,就许我一个愿望。”
“好。”洛尘爽快答应,毕竟当今还真没他读不透的人。
洛尘看着安歌的眼睛,不一会,他皱起眉头,又把手搭上安歌的手,他闭上眼后又苦笑着睁开摇摇头“我猜不出姑娘的心事。”
“当真猜不出?”安歌喜上眉梢。
“当真猜不出。”
“依照赌约,先生要许我一个愿望的。”安歌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像只计谋得逞的狐狸狡黠。
“姑娘说便是”洛尘也不细究。
“我想跟着先生当个医者。”
“为何?况且,我们医馆不招新人。”洛尘想不明白,眼前的姑娘身着三梭罗,是京城名贵的布料,不缺衣食住行,更不需养家糊口。
“只是有这兴趣罢了,你答应我的,我的愿望。”安歌一本正经说着。
“因何来此?”洛尘总是觉得,她不该出现的。
也不知是不该出现在他的医馆,还是不该出现在灵域。
“寻人。”
“何人?”
“你。我来在这个世界是因为你,我是为你而来。”
她说,她是为了他而来到这个世界。可又怎么可能呢,明明是第一次相见。
“也罢,今后你便跟着我吧。小侯,你带着这位...,对了,还未请问姑娘芳名。”
今后你便跟着我吧。
“我叫安歌。”
“可是疏缓节兮安歌的安歌?”
“是的。”安歌笑了,像是六月的太阳高高悬挂在天空,闷热的天气令所有的人都心情不佳,而他只是轻轻的说一句话,就像是吹来了一阵温柔的令人期待的风,它吹在了安歌脸上,留在了安歌的心里。
那种被喜欢的人解读名字的那一刻的诗意和惊喜大概只有名字本人能懂吧。
以前的安歌倒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解读自己的名字,而现在,她好像突然有点喜欢自己的名字,那个人口中的叫做安歌的名字。
“小侯,带着安小姐去尘居”
小侯得令神色古怪看了一眼安歌便领着出了医馆。
“为何我猜不透你...”
安...歌,你到底是谁?
洛尘站在医馆门口,望着安歌离去的身影喃喃自语。
他总能感觉到,这个姑娘的到来可能会给他的生活甚至是整个灵域带来不一样的震撼。
她注定是一场浩劫,一场从所未有的专属于灵域的浩劫。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就像他不明白他引以为傲的读心术为何突然失灵,他猜不透安歌,也猜不透这其中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