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前被路威特用手在胸腔里‘翻江倒海’的那种揪心的疼痛，食管被剪断的疼痛倒算不上什么了。
路威特麻利的将人工肺叶缝在两根断裂的食管中间…又将顶部的插口插入核心端口…核心电路的光芒越过端口，窜进人工肺叶里，风扇转动的声音从肺叶中传出。
“吐气。”路威特命令道。
已经憋气到极限的许闲狠狠将肺叶中的废气吐出…剧烈的呼吸着，确定气管没有漏风后，路威特又用特制地胶布固定了连接处…然后将肺叶连同气管塞回许闲的胸腔…开始缝合刚才被他粗暴的动作撕裂的组织。
“好了，下来吧。”路威特将沾满血水的手套脱下，随手一扔，挥手适宜许闲起来。
由于刚才的疼痛应激反应，此刻许闲骤然放松下来的肌肉正在不停的抽筋，即便这样，他还是颤抖着起身，艰难的从操作台上下来。
接下来轮到亚当了。
路威特把亚当放在操作台上，坚硬的台面和头顶刺眼的灯光，将小亚当从熟睡中惊醒…他不满的嚷嚷的两声，然后用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路威特。
路威特笑着伸出手指，逗了会小亚当的脸蛋，然后扭扭脖子，举起手中的机械起子。
“等一下。”许闲见路威特就要动手，连忙大声制止。
他一手扶着墙，踉跄走到路威特的身边，一把多过他手上的肺叶。
“你想杀了他吗？”许闲瞪着眼睛吼道。“刚才那疼痛我一个大人都受不了，他一个小孩…肯定会死的！”
许闲之所以答应路威特帮自己和亚当置换肺叶，是以为这只是个小的改造手术，不会很疼…谁知道刚才那股子疼痛简直堪比当初自己更换核心时的疼痛…自己一个大人都快要崩溃，在这种程度疼痛的折磨下，小亚当九成九会死在操作台上。
“疼？”路威特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许闲。“不过背个小包，有什么疼的？”
边说着，他边从左手边一个箱子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十字背带…背带中央固定这一个崭新的‘人工肺叶’，顶部伸出的气管连接着一个小巧的口罩，底部没有气管，而是变成了栅格进气口，人工肺叶的表面还焊接了一个电池槽。
许闲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路威特手中的背带。“这东西…也是人工肺叶？”
“是啊。”路威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边说还边把背带绑在小亚当胸前，将口罩固定在亚当的口鼻处。
他的动作全程都轻柔无比，和刚才在许闲胸口翻江倒海的那个路威特简直判若两人。小亚当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整个过程都十分配合，咯咯咯不停的笑着。
路威特细心的将背带的调到合适的长度后，掏出一块电池，安进肺叶表面的电池槽，片刻后，肺叶内响起风扇转动的声音。
“好了！”他拍拍手，满意道。
“这就…好了？”许闲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路威特，声音有些颤抖。
“对啊，只要定期更换电池就行了。”路威特一副‘那不然呢’的表情。
许闲的脸色一点，一点的阴沉下来。
“你搞我是吧？”
刚才在自己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现在你特么告诉我，背个背包就可以？合着刚才那些苦是白受了？
“我需要一个解释。”许闲咬着牙，强行压住一枪崩了眼前这个大胡子混蛋的冲动。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路威特摊开手，理直气壮道。“亚当有你保护，自然可以把肺叶放在体外…你是要战斗的，本来就够菜的了，难道你还想背着这么个玩意和别人打？这么怕疼，你当初怎么不把核心也装在体外。”
许闲本来一肚子邪火，却被路威特说的一愣一愣的。
这解释…还真挑不出刺来。
核心，模块这种东西之所以放在体内，为的就是更好地保护…放在体外的话，很容易就被别人损坏。
虽然路威特的解释还算合理，但许闲还是怀疑路威特在搞自己。
“既然换完了，现在这个也没用了，拿好。”路威特扔过来两个东西，许闲接住一看，是那两块一级学术模块。
抬头看去，路威特正拿着机械起子，卸胸口的那颗三级核心呢。
“我说了我不要！”许闲吼道。“你卸下来我也不要。”
“要不要是你的事。”路威特并没有停下，三下五除二已经把固定螺丝全都拆了，从胸口掏出核心，把核心上那些与身体相连的电线一一扯断，没有丝毫犹豫。
每扯断一根电线，他的身体就会剧烈的震动一下。
没了核心的增幅，他的身体回归到虚弱的状态。
拔完所有的电线后，他整个人的身子都塌了下来…原本虽然看着懒散，但身体充满活力，而此刻，他的身体像是一棵被白蚁掏空的树干，摇摇欲坠。
长期接受核心的刺激，已经在他的身躯里埋下无数隐患，如今终于一起爆发。
路威特艰难的挪着脚步，颤颤巍巍的走到沙发前，小心翼翼的弯腰坐下，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般。
他探出身子，伸长手臂，想要抓住茶几上的遥控器，试了几次后终于握住…慢慢收回手臂，途中手掌突然抖了一下，遥控器跌落地面。
他的眼睛里有些悲凉，又有些解脱，艰难的弯下腰，固执的想要捡起遥控器。
一只手进入眼帘，捡起遥控器，递给他。
是许闲。
“谢谢。”路威特的声音沙哑而无力，他颤抖着按下遥控器上的按钮，前方那个叫做‘电视机’的立方体盒子亮了起来。
蓝色的天，绿色的大地，开心的男女以及他们身后湛蓝的水。
已经看过无数次的画面，再次出现。
路威特的神情依然专注，像是第一次看一样。
许闲站在他身边，亚当已经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房间里只有电视里那对那女对话的声音。
很快，影片结束，黑色的字符在屏幕上滚动起来。
路威特开心的笑起来，浓密的胡子都掩不住他两排白牙。
“真美啊…”他的声音比刚才更虚弱，却透着满足。
“你快要死了。”许闲眼神复杂，轻声说道。
“我知道。”路威特笑着道。‘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你有什么愿望吗？”许闲问道。
“愿望…吗？”路威特认真的思考起来。
电视上的字幕滚动完毕，影像又开始从头播放…
那对男女对话的声音再度响起，远古文字特有的音节，带着奇怪的韵律，让人充满遐想。
“你说他们在说什么呢？”路威特笑着道，像是在问许闲，又像是再问其他什么人，亦或者问他自己。“真想知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