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宽敞的走廊中，两侧的金属管道不时从缝隙里吹出一蓬滚烫的蒸汽，闷热、潮湿、视野极差就是缪落对这条走廊的全部感受。
为两人一兽拉开石门的是齿轮和皮制输送带构成的几个机械组，在门后看上去比整扇石门还大，即使是对机械一窍不通的缪落，也能看得出来这种装置的效率非常低下。
“但是，的确没有感受到任何灵魂力波动，难道这家伙说的是真的？”缪落想着，跟在清河身后穿过了满是蒸汽的走廊。
明亮的光线画出清河挺拔的轮廓，他转过身面对着缪落，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温和的笑：“请吧，希望你不要太过惊讶。”
“你就快把‘得意’两个字写在脸上了。”缪落在心里嘀咕一句，面无表情地顺着清河让开的道路走入亮光之内。
像，真的很像。
自己的眼睛一适应这里的亮度，眼前的所见的一切就让缪落愣住了，一时间都忘了遮掩自己震撼的表情。
这是一个和因维斯人基地中的迷宫平台差不多大小的封闭溶洞，缪落目力所及之处，处处是正在咆哮的大型机器，遍地是泛着冷光的金属机件。
墙壁上嵌着的、地上铺着的、顶上吊着的，无一不是轰鸣震耳的黑色金属怪兽，浓到完全是一片纯白的蒸汽从这些怪兽口中吐出，又被数个产生着风力的排气口给吸走。
除开点亮四周的源晶灯具外，缪落没有从这里感知到半点有灵魂力驱动它们的痕迹！
真正让缪落感到震撼的不止是非瑠石源动力机械在这里可能的大发展，还有这个地方怎么看都有一种因维斯人的风格！
若是从布局和设施上看，这里肯定是比因维斯人的实验室差远了，两者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但在缪落这个在因维斯人的基地里亲身体验过的人来看，这里和因维斯人的实验室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冷硬、无机、还有……
“美。”
清河和缪落并肩而立，嗓音中染上了一丝癫狂：“即使是我自己亲手打造的，每每看到仍是感到有些心潮澎湃。
我喜欢一切美的东西，而这，就是钢铁之美！和瑠石、灵魂力那种东西完全无关的美！是完完全全属于金属本身的美！”
“这些是……什么？”许久之后，缪落才问到。
“蒸汽机。”清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这个缪落从未听过的名词。
“我偶然之中发现，供暖机械组中吹出的蒸汽居然可以推动石块，由此我得到了灵感，制造出了完全以蒸汽为驱动力的蒸汽机。
那群庸才，只会把瑠石当做木材、煤炭扔给机器燃烧，思想上的懒惰让他们忽略机械本身的力量和美，让机械沦为了瑠石——一个装着灵魂力的容器的奴隶。
而我的发明，就是要彻底摆脱那些平庸的想法，让机械展现出不输于区区一个灵魂力容器的潜力。”
“很伟大的想法。”缪落配合着清河慷慨激昂的气氛道，“但是和我貌似没什么关系？”
委实说，缪落觉得清河的确很有想法，但想得未免有些太美好了。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由灵魂力的高低说了算，为什么瑠石这么被人族和因维斯人看重？还不是就像清河说的那样是个装有灵魂力的容器。
机械再怎么发展，终究只是起辅助作用，如果是和平盛世倒也可以当做一门学问大力研究。
可惜现在是种族之间你死我活的战争时期，人族能生存到现在，靠的依然是发展了万年的祈神图腾，决定胜负的还是人族魁首、骇族灵王和因维斯天灾。
“哈哈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清河笑道：“当然了，凭现在的蒸汽机肯定是做不到改变世界这么宏伟的目标，它太大、太笨重，效率比起瑠石源动力机械不值一提。
但不可否认的是，比起早期铁疙瘩似的机械，蒸汽机仍是非瑠石动力机械发展的一大步，对吗？”
缪落点点头。
“蒸汽机还有提升的空间，它需要的只是更高的压力和温度，但是我现有的结构和材料撑不起高温高压，我也无法测试出什么程度的温度和压力适合蒸汽机。
所以我才来到这里，东拉鲁斯的死火山群。这里有空间开阔的地下断层、充沛的地下水和取之不尽的天然热力，以及，在煮沸的水里加点硫磺就能控制的低等骇族劳力。”
缪落挑了挑眉，回头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铁骨，却发现后者双眼轻合，铁塔般的身躯正以非常微小的幅度摇晃。
“不用看了。”
清河淡定地随手拿起一个打磨得蹭光瓦亮的轴承，一边把轴承放在源晶灯具下观赏一边微笑着解释：“对源火蜥蜴而言，硫磺气体既是最佳的享乐品，又是最佳的致幻剂，对它们那不太聪明的大脑可不那么友善。
而在我这工坊里，有多少蒸汽，就有多少硫磺气体。自铁骨进来开始，我们说什么它都不会听到。”
缪落指了指铁骨，嗤笑道：“它们的模样看上去可不‘低级’，你也不像是遇到个人就会开诚公布所有事的家伙。”
“没错。”清河欣然点头，“我说了这么多关于自己的事，现在，就是说说你的时候了。”
“哦？”
“简单来说，我需要一个助手，但这些蠢蜥蜴和偶尔闯入的迂腐人族都不行。”
“所以就是我啰？”缪落捏了捏手腕，朱红鳞片彼此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并没有因为节省图腾路径中储备的灵魂力而解除『叁』，双臂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形态。
“不不不。”清河把玩轴承的动作慢慢放缓，“虽然你看上去挺特殊的，你有没有那样的资质可还不好说呢。”
“看来为了能活着从这走出去，我最好有。”缪落点了点头。
“呵。”
笑声落下，人影已无。
缪落的余光忽然扫到一旁成堆的机件中少了点什么，下意识地向后一跳，同时双臂交叠挡在面前。
下一刻，一个直径堪比人头大小的铁柱朝缪落袭面而来，重重地锤在他的手臂上。
缪落感觉自己是被铁骨打了一拳，两脚踩住地面滑出去老远才勉强稳下自己。
“好强的力量！”缪落看着手上虚幻了许多的鳞片，心中一惊，就算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不复最初可比中级战争兵器，但好歹『叁』的存在也有大幅加强臂力的特性，再加上自己后跳卸力，居然还是被清河一击打掉了路径中小半灵魂力！
激活『叁』长出的鳞片是灵魂力幻化的，在鳞片彻底消失之前缪落不必担忧防御问题，不过清河一击就能打成这样还是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发明之一。”清河的身形再次出现时，右手上戴着一个体积相当庞大的铁筒，几条皮制软管连接着铁筒和圆柱体之间。
“液压锤，由一种我在地下中采集到的特殊油液为介质的特殊工具，可生千钧力。”清河脚下一踏，身形迅速逼近缪落：“接好了！”
“爆！”缪落舌绽春雷，抬膝撞向清河腹部。
清河顿时被爆发的透明火焰所笼罩，浑身劲力一泄，手上的液压锤被缪落轻松拨开，而一股劲风已经袭至他的身下。
但在千钧一发之时，清河左手一翻，一根尾部弯曲的短棍被他端在了手上。
那居然是铳！
“砰！”
缪落的身体伴随着一片呈扇形喷发的铁砂倒飞而出，摔在地上连滚了几圈。
“不好意思，虽然说是不用源晶的老东西，但在我改进后被打中应该还是蛮疼的吧。”清河拍了拍自己的衣角，信手扔掉手上的铳，又从地上捡起一只小巧的刻刀捏在掌心，“接下来就用这个怎么样？”
“嗤，真难缠。”缪落稍退几步，让身上的伤痕有恢复的时间。
清河手中的铳是因维斯人记录中最老的版本，填充的是一些铁砂和引爆物，威力小且只能发射一下，但优点是冲击力够强，的确是化解刚才局面的不二之选。
“看来我也得捡个什么东西当武器才好……等等，那根铁条……”
“想捡我的东西当兵器？”清河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一点都不急着进攻，“随便选，告诉你哦，这周围的好东西还真有不少。”
“不必了。”
缪落摊开一只手掌，然后轻轻一握，但见虚影一晃，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条便被缪落握在手里。
清河目光一凝，温声道：“看来你的特殊之处还真不少。”
“你还会看到更多的。”缪落说完便是连着几个箭步窜了过去，提着铁条就是当头一棒。
铁条与圆筒的碰撞炸起一圈耀眼的火花。“好重！”清河心中大惑，“他的力量应该不如我才对，这东西是从哪掏出来的？”
纵使心中千百思绪，清河手上的动作却无半分迟疑，手心刻刀探出，短短的刀锋闪电般刺向缪落胸口。
吃过一亏的缪落自是不敢小瞧清河的手段，腰身直接折出一个平行地面的角度，反手一击戳中清河左胸，然而却是再难寸进。
“看来你缺的是一把利剑啊。”清河笑眯眯道，手中液压锤对准了缪落毫无防备的头部。
“那可不一定。”缪落也笑了，旋即面容一肃，大喝道：“不周风！”
“噗——”
撕金裂铁的风刃轻而易举地贯穿了清河的心脏，带出一溜殷红的血迹。
“放心，我会利用你的东西逃出去的，多谢你告诉我源火蜥蜴的弱点。”缪落一扬手，不周风径直将清河的上半身撕成两半。
“抱着你的梦想去睡吧，疯狂的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