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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来历

正是乡里的三伏天,顶着大太阳,正在田里劳作的小黑满身是汗,庄稼人,都知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把自己的汗水扔到土地里,也是会发芽的

抬起头,小黑抹了一把脸,任凭那落日的余晖洒在自己身上

小黑的家在降阳村的南部,靠着水边,家里世代在农田里劳作,从小在土地里长大的他,性格沉着冷静,今天又干了一天的活,可以休息一下了

每每当小黑回到家卸下一身的疲劳,就得到里屋去让娘给他的脊背上上点药,长期劳作的小黑背上满是老茧和疤痕,有时候在外边被成群的蚊子或者蜜蜂给咬了,都没啥感觉,只是觉得脑袋嗡嗡的,使不上劲

小黑和我是一个村长大的,在那个物质缺乏的年代,劳作是一批无法上大学的人唯一的出路

自从爹走后,小黑便理所当然地接管了这里的一亩三分地,小黑一锄头一锄头下去,都像极了爹的身影

爹的锄头,用烂了一把又一把,到了小黑的手里,却变的崭新崭新的

小黑喜欢偷懒

小时候爹经常会走到他身边监督他的劳动,小黑一锄头一锄头下去,其实根本就没有使劲,地上的土丝毫不动,从背面看上去,好像小黑十分认真

看着小黑,爹还是那脸无奈的样子,这孩子以后就是那种坐吃山空的料啊

“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耙的姿势不对,当然就得费力了,来,跟着我学”

爹说着便在小黑面前做了一个示范,小黑有模有样地学了两下,便嚷嚷着要自己来,结果又是隔了两天就得忘记

小黑小时候也上过一段时间的私塾,老师讲什么四书五经没学到,尽学到了一些地道且纯正的地方方言,下了课也会在爹面前摆摆样子,直到爹有一天发现小黑连最基本的算术口诀都不会的时候,爹就会指着小黑骂骂咧咧地叨叨

只有娘看着小黑笑笑,“这孩子以后得跟着咱们种田,学啥算术呀”

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小黑不想偷懒,小黑想把爹派给自己的任务做好,爹要小黑到村南的老王家里边把种子给买回来,乡里人都知道,每年得到这个

但这一切都逃不过爹的眼睛,爹干了一辈子的农活,当初爹这么偷懒的时候,也是这样被识破的,偷懒的时候,家里是没有饭吃的,即使再饿,也不能动手边的筷子,小黑把筷子一扔,朝着爹喊道

“我要吃饭,我饿”看着家里人大口大口的吃饭,小黑使劲地咽了一口口水

谁知道爹看也不看他,末了,扔出一句,“就知道饿,叫你耙地的时候干嘛去了,饿着”

爹希望小黑饥饿的头颅得长出一点道理,但是小黑的脑袋却经常长出一些偷食的小聪明

小黑的娘经常会把炒米,瓜子等过年待客的小食品放在屋内的罐子里边,藏在地窖里,但是也瞒不过小黑那张饥饿的嘴,往往是到了过年开坛待客的时候,打开的是一个个空坛,随着客人们的尴尬与嗤笑,小黑,也免不了挨上一顿打

其实小黑也没啥臭毛病,就是贪玩,在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的视角里边,没有什么劳动与金钱的概念,也没有什么只有努力才能成功的想法

爹一有不在的时候,小黑就趴在土地里边,让金黄色的麦浪裹住自己的全身,遮挡住了夏日的烈阳,一股凉意也仿佛也穿过了肢体,到达了灵魂深处

乡下的天空,清澈而又蔚蓝,小黑不得不承认,独自在夏日的原野里边奔跑,确实是一种乡村时光里不可多得的享受

娘的年纪也不小了,一有闲着的时候,就会在家里边织大家过年要穿的毛衣,娘心灵手巧,这种小事都是信手拈来

小黑家里边终于是打算要买一顶蚊帐了,蚊帐一直是村里边一个的一个老生常谈,夏日的夜晚,屋子里的蚊子特别烦人,一直都被吵得无法入睡的小黑又哭又闹,得让娘在他旁边用把蒲扇大力的扇风,才能把这些闹人的小虫给赶跑,但是每天到村里边去挑粪的娘也得好好地睡上一觉不是,终于在攒了三个月的钱之后,爹去买了一顶蚊帐,那蚊帐,一直用到小黑高中毕业

小黑看着那顶蚊帐,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这个时候,娘就靠在门槛上,静静地看着小黑锄地,有时候,笑得呵喽呵喽的

“你爹要是还在就好了”

爹的年纪也大了,身体毛病也不少,每天的劳动强度却也不得减少,该锄的地,根本就不跟别人含糊,村里的地大多都给流转到合作社去了,只有小黑的爹坚持不肯流转,硬是要守住这一亩三分地,村长好说歹说,也没能够把他给说动心,“我这把老骨头身子骨还硬朗着呢,每天不去干活,坐在家里也是等死”见爹这么说,小黑也只好作罢,但是每每看到农田上只有爹一个人去劳作的身影,小黑有时也会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其他同龄人一样过上好日子,就比如说东村二嘎子的爹,经常会搬了凳子,在村口的戏园子那里坐坐,听一听那些京腔,有空的时候整天坐在家里边喝茶,南村小五的爹,现在儿子发了,就搬到了城里边去住,只有过年才会回来看看老屋,坐着辆小汽车,迎着众人艳羡的目光,那小汽车浑身白亮白亮的,看着爹两只眼睛直发亮,小黑就在一旁笑笑而不说话,因为小黑不敢去想自己得攒多少年的钱才能去买上一台,再说了考驾照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每个月的油钱比饭钱都多,小黑可接受不了

爹走的那天,外面正下着大雨,爹不顾家里人的劝阻,戴上自己的斗笠和蓑衣,硬是要到那片农田把地给翻喽,小黑怎么拦也拦不住,“这事儿,咱等明儿雨停了再说”

小村的雨,说下就下个没完

10岁的安安,现在正在屋里边写着作业,安安看着泛着黄色的作业本,一笔一画极其认真地写着,小黑第一次从城里边回来,就是要带着安安来见一见家里边的长辈,

“等明天,你等这雨,那地能让你等吗?带上家伙,跟我走”

“今天的事儿,你甭给我拖到明天,天上下刀子,咱也得把这地给翻喽”

爹还是那样的犟脾气,谁也说不动他,爹说着,正要出门

家里的大黄狗大声叫着跑了出来,爹看着大黄狗笑笑

“狗崽子,回来再喂你,等着”大黄狗摇了摇尾巴,盯着爹看了好一阵,“村口的二嘎子明天结婚,咱明天上他那儿吃顿好的,让这黄狗也享享福,今天,咱把活给干完”

天上倏忽飘过一道闪电,一瞬间整个黑夜变成白昼

乡下的石子路长时间没有进行整修,一下雨就变的泥泞不堪,在这样的田地里干活,最害怕的就是滑倒

行走在田埂上,小黑和爹穿的那双草鞋可帮了不少忙

那双草鞋是娘编的,每每快到农耕的时候,小黑娘就会叫上爹去林子里采用来做鞋的芒草,家里边一捆一捆的堆着,晚上,娘就用那双灵巧的手一下一下的,把鞋给编出来,剩下的就会被放在猪栏里,供这些牲畜们取暖

小黑只得跟着爹一起去翻地,雨下的越来越来大,整个农田里也就剩下父子俩人了

“爹,咱走吧,再不走天都要黑了”“晚点走,咱还有的是时间,哎哟……”小黑只听得爹一声令人心悸的叫声,回头一看,爹已经倒在地上

“脑溢血,已经救不回来了”诊所里的赤脚医生看了看爹,只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看着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的娘,小黑一脸惨白地看着天空,爹说过,“人,早晚得有这么一天,认了”

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在家里拿上两双碗筷,两杯清酒

“爹,这杯敬你”

那时候正赶上农民工集体进城的浪潮,爹不止一次地跟小黑说过,小黑这辈子也干不出啥成绩了,好好地呆在村里边孝敬爹娘,做好自己的老本行就够了,不指望小黑能够进城赚大钱,“那人人都上城里边赚钱去,谁来给咱家种地啊,有一点你得记住,不管咱走没走,这片地,你得给我守住了,甭给我卖给那些合作社的人”小黑其实挺想进城的,看着那些城里边回来探亲的人穿的花花绿绿的衣服,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牵动着小黑的心,但是有一件事让他心一横,便留在了农村,在农村呆久了,自然就是现在这副模样

“娘,你笑啥呢?”小黑把头一抬,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没头没脑地问道,娘笑了笑,没说话

突然一个电话打来,一看是小五,小黑就把电话给挂了,“谁啊,干啥不接别人的电话”

“不认识,多半是骗子,这种电话我接的多了,娘,先去歇着吧”

“哎,世事难料啊”

小黑把最后一铲土给翻完,转身进了屋,看见日历的那一刻,小黑挠了挠头,坏了

今天是小黑的十年高中同学聚会,同学小五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了,地点在省城里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小五给大家都预定了房间,还是以往的老规矩,吃完饭大家都得到省城玩几天,吃住全由小五买单

小黑还从来没来过城里边,以往的同学聚会大家都到齐了,就他一个人的位置总是空着的,这次聚会班长说什么也要让小黑过来,小黑也不好直接拒绝,打了个电话给我,叫我先去跟大家请个假

我到的比较晚,一看酒店前已经停满了车,只有一辆奥迪停得歪歪扭扭,一点也不像是要久留的样子,兜里的电话又响了,我慌忙向门口跑去

“哟,这不是我们的高材生王哥儿吗?”看着气喘吁吁的我,在酒店门口等待多时的小五赶忙过来迎接我,我对着小五看了又看,还以为我认错了人,不遵循年龄约束便早早秃发的头皮,扎眼的啤酒肚已然像个怀胎已久的孕妇,瘦瘦高高的身板也佝偻成了一副活脱脱的领导样儿,看到这儿,我立刻把兜里的电话给掐了

“哎呦你可别逗我了,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去了某某大学发展,现在可真是风光了”我笑嘻嘻的回应着,正准备进门,小五用一只手把我拦下了,“拿着,班长给你的任务”不由分说,小五便把一串车钥匙交到我手里,指了指门外的那辆奥迪,说道,“我的司机上省城亲戚家去了,同学中就属你和小黑关系最好,你去乡里把他接来,别让同学们等急了哈”,没等我回话,他便直直地往里走,还不忘扔下一句,“家住得远也不知道早点来,电话也不知道买个,微信也不知道开个,要不是看在班长的面子上,我还……”我笑了笑,没吭声,找着那辆停得洒脱的奥迪,上路了

我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多少年了,这心结还没解开呢

小黑当时是班上学习成绩最糟糕的学生,家境也是数一数二的贫困,“你这个样子,今生是学不出啥成绩了,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乡里吧”班主任老师的话语仿佛仍旧响彻在我的耳畔,小黑当时只是笑笑,眼中好像藏了一片难以读懂的旷野

当时我们乡也和其他乡一样,考上便意味着功名与风光,考不上,就得受着乡里人的冷眼与嘲笑

我曾私底下问过小黑,说你平时念书挺用功的,咋成绩就是不见起色,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反问道,“人,活这一辈子是图些啥呢”我当时晃着神儿,已然不记得后面我俩说了啥,只记得他当时红着脸,太阳便从他黝黑的脸颊上看见一行行清晰的泪痕

若是不明白自己在乎的是什么,也没有再继续前行的必要

没承想小黑后来考上了,班主任这边正在教着课文,听到消息后放下课本就往小黑家跑,乡干部这边正在开会,一听说小黑考上了,人就没影儿了,此后的小黑家里可热闹了,数不清多少以前八竿子打不着的乡里乡亲,乡干部,此时都得拨冗到小黑家去坐坐,小黑也破天荒的购置了烟酒,挨个挨个的给人家递上,其他人也不含糊,会抽的当即就拿出打火机咔咔点着,不会抽的就挂耳朵上,只是家里没客的点儿,小黑总是做在门槛上,呆呆地望着门前的小塘出神,末了,一个石子砸过去,激起一片片无知无觉的水波

班主任和乡干部大喜过望,因为班上哪怕是多一个大学生,他们今年的工资也得翻番,俩人轮流到小黑家里给他庆祝,小黑当时正在拌猪食,他把剩菜剩饭,还有自家种的莴苣头,菜叶子扔进猪圈,便引来了一群饥饿的食客疯狂地争抢,小黑轻轻地摸了摸猪头,嘴里悠悠地飘过一句话,“我得留村”

像是一片寂静幽森的林中响起一阵清脆的鸟鸣,划过天空,给土地里悄然的生灵带来一阵不合时宜的躁动

“啥?”俩人刹那间收起了那副笑嘻嘻的面孔,班主任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双眼似要喷射出火焰,“你这个兔崽子,有种再说一遍。”乡干部指着他的脑袋,头皮上青筋暴起,小黑把一勺汤喂到娘嘴里,躺在炕上的娘便呵喽呵喽的吞下,又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咳嗽声,“这不成,你今年说啥也得给我走”班主任铁青着脸,恨不得把小黑给吃了,“揍你的”乡干部差点没抄起搁在门边的扫帚,小黑仿佛没有听见,扛着把锄头便出了门,临走前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得留村”俩人也随即大步跟上,把门摔得震天响

此后乡里人都从乡干部骂骂咧咧的嘴中听到了噩耗,于是小黑家中更加热闹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把嘴皮子都磨烂了,硬是没把小黑说得动心,“上大学的学费你别瞎操心,有乡亲们给你凑呢”这是一种说法,“嗨,去省城的路远,我叫二舅子开车带你去,就两只烟的功夫,快的很”这是另一种说辞,每每说到这,小黑就笑笑,“再考虑考虑反正时间还长着呢”,有一次乡亲们急眼了,一群群地扎堆到小黑家里,说是小黑不去大学,今个儿就不走了,小黑此时又将一勺汤喂到娘嘴里,一个愣头青冲上去就打下小黑手中的汤勺,汤水洒落一地,像一个受了伤的灵魂,寻求大地母亲的安慰,小黑当时就把碗往木桌上扔得山响,抄起一旁的榔头就指着那人说,“滚!”,乡干部见局势闹僵了,摆摆手说,“各位先回吧”此后各位乡亲再也没到小黑家来过,可是一切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也此起彼伏得响彻在我们这些同学的耳朵里,有人说他以前犯过错误,组织上不认可他,有人说他心高气傲,看不上各位乡亲,从此小黑家大门紧闭,同样紧闭着的,是小黑的心门,挡住了一切的流言蜚语,也挡住了一切关切,理解的目光,小黑家,再也无人踏足

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咯噔咯噔着行驶着,想到小黑的生平,我的心也像车轱辘一般,咯噔咯噔地震颤,可这娇贵的玩意儿哪里受得了这样野蛮的折腾,不一会儿,车便在山上抛了锚,正打算步行到后面的村找人帮忙,车窗子刚刚摇下来,就伸进来一颗黝黑的头颅,“哟,王哥儿,今个儿啥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到家里去坐”,我赶忙下车,跟他说,“记性不行了吧,今天咱同学十年聚会,大家都到了,就等你一人儿呢,就不去你家了,等我把车修一修,咱到省城去”,听完后他脸上便由晴转阴,他说道,“反正也没啥事儿,你先上我家去坐坐,咱唠嗑唠嗑,不耽搁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说啥,他便拉着我往家里走

路上小黑和我说了许多这些年他在家乡碰到的事儿,因为没有去上大学,特别是因为这件事之后,乡里人没能够说得动他,都气的半死,逢年过节家里也就他娘俩,走亲访友的时候,看到乡里几个文化人写的“小黑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小黑的脸上,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绽出一朵意境悠远的笑容

“咱这辈子,就像这庄稼,命,就在这土里面,只要还能有庄稼粒种下去,咱这辈子,就值了”

我不知道有多少事情可以看得云淡风轻,也不知道多少人可以做到波澜不惊,但小黑的脸色,一如冬日的阳光一样平静而自然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挺平静的,平静到就像是别人家的事情,我看到他古铜色皮肤上因常年劳作起的老茧,看到他脸上因饱经风霜和不理解的眼光而铸就的沟壑,我心疼地说,过得挺难的吧,他没看我,“也就那么回事儿”他不紧不慢的说到,兜里的手机又响了,是小五打来的,我知道这是在催我俩过去呢,便把电话给小黑,小黑刚拿起电话,就听得小五好一顿数落,说他要是没想来就早点吱一声,别让同学们在酒店里瞎等他一人,还要连累我,“本来就没指望你来,要不是看在班长的面子上,我还……”,小黑只是说,“一定,一定马上来哈”挂断电话,小黑叹了口气,“这小五,有了钱就不认咱这帮兄弟了”

小五是当时班上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生,就是有一爱显摆的臭毛病,人长得瘦瘦高高,鼻梁上架着一副所谓文化人必备的眼镜,同学们都不太喜欢他,他的口头禅是你懂啥呀,就为他这性格,考上大学后班主任都没去他家里坐坐,终究得因为这脾气惹祸,有一次隔壁班几个痞子看不惯他在女同学前面前显摆,就在他回家的途中拦下他想把他修理一顿,这边刚准备动手,小黑从半道上杀出来,三拳两脚就把几个痞子打跑,小黑早年练过武,打跑几个小流氓,那都不叫事儿,小五一见小黑就哭了,说哥你要是不来我今个儿真就惨了,小黑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似的说,那有啥,以后要是发了,别忘了俺,“那不能够啊”小五的声音仿佛历历在耳

“反正,人在做,天在看,咱也不去说他”小黑摆摆手,“咱不说这些丧气话,上我家去”

很快到了小黑家,还是上学那会儿的土胚房,破烂的瓦片残缺着覆盖着褪色已经的房头

“多少年了,还住这屋呢”我的话语中带着的同情,已经逐渐变为对小黑乡里生活的心酸,“没钱还能干啥”小黑把锄头往墙上一靠,“凑合着住呗”小黑进得里屋去,里屋便又发出一阵呵喽呵喽的声音,那声不请自来的咳嗽,也是越发的激烈了,好久,小黑才从里屋出来,端上茶水

进了屋瞎聊了两句,我就抬屁股要走,催着小黑和我一同去省城喝酒,小黑也只是应承着,“快了快了,急啥,耽误不了小五那小子的酒局”

“小黑,该走了,咱同学该等急了都”小黑不说话,默默地倒满一杯茶,一饮而尽

“小黑,都这个点儿了,咱再不走,等到了省城太阳都得落山喽”小黑不说话,往屋外吹了两声口哨,一只黄狗便跑进来,小黑抱起黄狗,轻轻地抚摸着,我像一个稻草人一般局促着,不知如何是好,末了,小黑说道,“娘病了”

又是一个电话打来,我一看,是班长来的电话,我把电话拿到了屋外,“班长呀,你把免提开开,有些话,得给同学们听”“再不来,干脆你俩都甭来了”我还能隐隐约约地听见小五不满的声音,我转身走进屋

小黑娘早些年得了肺病,长年得躺在炕上,白天还好,一到晚上便呵喽呵喽个没完,小黑牢记大夫说的这病得吃啥药,得啥时候吃,每天按时喂药,大夫还说,这病得长期有人看着,不然万一呼吸道出了啥毛病,就得出事。小黑娘晚上睡觉天天得打呼噜,那年高二,夜里起床撒尿,就听得娘屋里没声儿了,进去一看,魂都差点吓没了,赶忙叫大夫进屋,这才发现了问题

小黑说着说着,我俩就开始淌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到木桌上,我问小黑,当年高考你没走就是因为这事儿吧,小黑点点头,多少嘴上道不尽的辛酸,多少年吃的说不尽的苦,都在宣泄着的情感中,一下子喷发出来,方忆起当年班主任对我们这些同学说的话,这才明白无论是小黑当年犯过啥错误,还是小黑心高气傲的流言,并非乡亲们添油加醋的事实,实乃乡里人对小黑的不满而杜撰出来的瞎话,我也扑烁烁地掉泪了,电话突然断了,我立刻把手机给关了机,“那啥,你还是快去吧,别耽搁了,同学们都等着呢”我也倔的很,硬是说现在时间还早,大不了回省城吃晚饭

就这样一直聊到了黄昏,“时间也不早了,你现在赶回去,还能在省城玩两天,我这儿你甭担心”小黑催我赶紧走,说不能因为他耽误了我的时间,便说着还把几张百钞塞到我手里,“不能让小五一个人把钱全给出喽,我的那份你替我捎给他,这些年也没咋跟同学们联系,替我跟同学们道个歉哈”,我赶忙说这哪成呢,我俩推搡着,忽听见外面一声清脆的喇叭声

门突然就被打开了,进来了几十双泪汪汪的眼睛,小五走在最前头,上去就把小黑抱住了,“兄弟,真把你难为了”,“你们都回来干啥啊都,在省城吃饭不舒服,要跑到我家来吃”小黑装出一副不快的样子,“行,等我把猪杀了,请大伙喝酒”班长的泪没忍住,一下就大水冲了龙王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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