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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三眼

翌日,天已然放晴,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倒是个踏青游玩的好日子。未时还未到,断桥边出现了一个翩翩公子哥,正是昨日在客栈出现的百里飞,摇着他那把扇子迤迤然地向着断桥走去。

虽是初夏,午后的阳光却也有些毒辣刺眼,在断桥边无聊地等了大半个时辰,百里飞被水里的磷光晃的快睁不开眼,开始不耐烦起来了,胡乱地摇着扇子,早已没有了刚到时的闲庭信步,心里暗道那怪人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心里正想着,却见一叶小舟自远处驶来,快到断桥边了也不见其放缓,那小舟上的船家戴着斗笠,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一来一回地划着船,仿佛看不见船前快要撞上的断桥。

百里飞却是比那船家着急的多,毕竟那船正正当当地向着自己冲来,正欲准备高喊小心,却见那船家抬起了头,正是昨日的那个大汉,这下子百里飞反倒不着急了,还做起了隔岸观火的举动,把扇子一收,笑吟吟的看起了好戏。

大汉眼见船快撞上,并不慌乱,待船离岸只有一丈左右,往前一跳,稳稳落在岸上,转过身再用脚一踏,却是将那船头给固定在了岸边,与岸边石头严丝合缝,只剩下了船尾在左右晃动。百里飞不禁暗叫了一声好,赞叹这大汉腿上的功夫竟然如此了得。那大汉见船已稳当,用脚挑起船上的绳子,一用力,甩到了岸边的一株老柳树上,接着便摘下头上的斗笠,往船上一扔,朝着百里飞走来。

百里飞待大汉走得近了,把扇子一撑,边摇扇子边说道:“这次可是你迟到了,你看这日头,都未时过半了,你这才姗姗而来,昨日的仇我今天可就要报了啊。”

大汉听完一笑置之,转头朝着湖中央望了一望,这才说道:“你的仇可能永远报不了了,我可是出了名的迟到,再说了,我说未时,也没说未时几刻啊,现在不还是吗,这离申时也还有不少时候呢。所以说啊,我不仅没有迟到,反而还早到了。这次要不是事出紧急,你估计酉时才能见到我呢。”

百里飞一听,顿时无话可说,只能是狠狠地一甩扇子,想要扔过去,却想想还是算了,只能假装安慰自己,还是先问正事要紧,这才调整好情绪,向着大汉说道:“昨日你可是信誓旦旦,说自有人能帮我们从捕快头子嘴里问出来线索,今天我可是来看好戏的,你要是问不出来,你的名声可就没了哦,到时候我定要四处去宣扬一番,毕竟我这人可是很记仇的。”

“随便你,反正我这人原本就没什么名声,不过我答应过的事,还没有完不成的,你再等等,再过一会儿,你要看到的东西就会出现了。”

百里飞见这大汉信誓旦旦的模样,却是有些将信将疑,不过心里秉承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道理,倒是也静下心来,朝着湖中心望去。

约莫等了一刻钟,远处隐约出现了一座画舫,巨大无比,高达三层,就这么朝断桥驶来,百里飞手搭凉棚,却还是看的不真切,只能看个大概,无奈将头转向大汉方向,大汉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来说道:“那是王府的船,每到一个节气,吴王都会坐着他的画舫来西湖游玩,今日正好是立夏,王府虽被盗了白玉扇骨,但这个传统却是不会丢的,至于他心情如何,那就要你自己去问吴王爷了,我可不敢上去。不过我都打听清楚了,最近发生这么大的事,那杭州知府也会去作陪,到时候捕快头子必定也在,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会谈论这件事,这个时候,就是了解此桩事件的最佳时机,机会我都摆在这里了,能不能打听到,可就看你的本事了。”

百里飞无奈一笑,回道:“我说大哥,那可是王府的船,侍卫比府衙的捕快还要多,我这不是明摆着让我去送死吗,再加上知府大人也在,这就是火坑啊,我听你话里的意思,你自己还不去,让我单独行动,你可真是太抬举我了,我们能不能换条路,实在不行,趁哪天天黑绑架那个捕快头子也成啊。”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昨日赶去客栈的时候就发现今日杭州城来了不少武林中人,再晚几天恐怕夜长梦多,再说两个人一起行动目标太大,你可是出了名的灵巧迅捷,到时候要跑也能跑得掉,我去了一旦被发现,不打个三五个时辰估计走不了,船里有夜行衣,待晚上你就将它换上,成败可就在此一举了。”

百里飞听大汉这不容置疑的语气,只能无奈点头答应,转身跳上小舟,翻出来一套夜行衣,正合自己身子,想来定是大汉蓄谋已久,心里不禁对这大汉又高看了一眼。抬头看天,发现天色尚早,自己站的过久也有些乏了,便一屁股坐在了小舟上,望着大汉说道:“我说,我看你粗糙汉子一个,却没成想做事这么细腻,连夜行衣都帮我准备好了,这是算准了我会答应你啊,那万一我要是不答应你呢,你会怎么办?”只见那大汉管自己盯着湖中心的画舫,看都未看百里飞一眼,悠悠地说道:“你肯定会答应的,毕竟你是一个好奇的人,一个人的好奇心自会教他怎么做事,而我要做的,只是提供那份好奇。”

“好一个好奇心教做事,有趣有趣,你还真是个怪人,老说一些怪话。”百里飞一边拍手,一边还不忘看向湖中心,“我这次去可是危险重重啊,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个秘密之类的,作为我的封口费,到时候我被抓住,肯定第一个把你给供出来。”

大汉听闻一笑,却是把头给转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百里飞说道:“告诉你秘密我岂不是被抓住地更快,不过我倒是可以把我的真名告诉你,以前闯江湖用的都是外号三眼,你们没问我也就没说,我真名叫皇甫端,知道我名字的人不多,应该也算是一个秘密了。”

“三眼皇甫端,倒也还算是个不错的外号,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看的的确比别人远些,深些,不过与你这外观相比嘛,落差倒是挺大的,你说你要是叫个什么铁拳无双什么的,我倒还能接受一番,唉,也罢也罢,我先睡会啊,到了晚上再叫我,不然哪有精力去偷听啊,都累一天了,晚上竟然还是不能休息,真是造孽啊。”说罢把夜行衣往脑袋下一枕,没过多久就没了动静。

皇甫端看着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睡着的百里飞,心里却是打起了退堂鼓,心想着把这样一个任务交给一个心这般大的人,不知道是正确还是错误。只可惜时间紧迫,不然应该还能做些万全的准备手段。

戌时刚到,百里飞便被叫起来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拿湖水洗了把脸,立马清醒了许多。只见到皇甫端正在解岸上的绳索,看样子是要出发了。百里飞赶忙掏出身后的夜行衣,三下五除二给换上,再看小船,此时离岸边已经有段距离了,此时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把头转向正在划桨的皇甫端,问道:“不对,我寻思着画舫这么热闹,四周张灯结彩的,我穿夜行衣不是直接暴露了吗,你是故意的吗?”

皇甫端好像早知道他会这么问,立马回道:“夜行衣不是在船上穿的,而是拿来投石问路的。”

“投石问路?”这下百里飞算是彻底蒙了,“怎么个问法?”

“我原本是要在靠近画舫的时候再对你细说的,不过既然你问了,现在说倒是也无妨。”皇甫端边划边说,划过的湖面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到时候你在船上,把夜行衣随便那么一扔,必定被人看到送到王爷手中,到时候那几个相关之人才会联系到前几日的扇骨被盗案,这样你才会听得真切又细致。有时候这真相啊,总是要逼一把,不然,就总有人藏着掖着。”

百里飞这下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竟有这么多门道,只能赞叹道:“三眼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不过到时候守卫不是更严了吗,我岂不是更加危险?”

“那就是你的事了,我只负责引蛇出洞,最后捕蛇的人,究竟能不能捕到,我可看不准喽。”“切,我还以为你真那么厉害呢,也不过是拿命去搏,还是用我的命,去搏蛇出现的几率,毒,真的毒。我看你不要叫三眼了,叫黑心好了,反正对谁都是用阴谋诡计,叫黑心反而贴切。”

皇甫端笑了笑,不置可否,只顾自己划着,百里飞觉得一直说话也没什么意思,也安静了下来,看向远处画舫的位置,小船就这么离画舫越来越近,到最后不足五十丈时,皇甫端停下了,转头说道:“赶紧趴下,我把你送到船尾,不过不能靠太近,到时候你自己跳上去。记住,不论成功与否,明日正午三笑客栈相见。”说罢,转了个方向,将船往王府的画舫那划去。

百里飞就这么一直趴着,听得皇甫端一声“到了”,瞅准了方向,一个起身,跳到了船上,紧接着一个旱地拔葱,跳到了二楼,再用手一攀,一起,一跳,在最顶层猫下了身子。

皇甫端看的真切,挥了挥手,算是告别,便撑着小船没入了阴影之中。百里飞眼见得皇甫端离去,却并未做什么动作,待得其彻底消失后,提气轻身,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夜行衣脱下,脚下却不敢动,怕声响直接惊动船里的人。等到上衣全部脱下之后,再盘成球,趁着天黑,手上巧劲一送,稳稳当当地挂在了船头。

几个侍卫来来回回地巡逻,不多时便有一人见到了船头的夜行衣,赶忙地跑进去禀报,百里飞知道,这下事情正朝着最正确,却也最危险的情况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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