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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启程.生如雪花.翎

当雪花飞飞扬扬的飘落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原上。

被白色覆盖的美丽冰城里来来往往的人过着幸福平凡的生活。

王宫里的人,虽然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却危险重重。

懂事后的我,越发讨厌这个世界。讨厌那些不平等的规则。

每当我站在屋顶,看着街角的那些穷苦的孩子们坐在一起玩着雪的场景,就越发恼怒,越发心疼??

总在想这是因为父王的冷酷造成的,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有的原则?

夜晚,有常常梦见一个贫穷的身影坐在街头的角落里。他消瘦的身影让人心疼。

我多想去帮帮他,让他过上好日子。可又从来没有靠近过他,一靠近他,我就会从梦中醒来。

这样的梦,我重复的做过好几次。每次都只是看见他的背影??

单一的梦境在告诉我什么?我还不知道!

我慢慢的找到了我的理想,那就是让那些不平等的规则变的简单。

我,想要成为这个世界的王??

平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与影相伴的日子一天天减少。

这一年,我十七岁,是王室里最安静的王子。大家都觉得我太冷漠,没有朋友。可我不这么认为,我的朋友,这个全世界上唯一让我关心的人他叫绝离影。

这一切又有几个人知道呢?

我也只能摇头或者点头假装承认罢了。

我静静的沉思,默默的过着每一天。如此平静,如此冷淡。

轻叹着气,玩弄着手中的蓝色玫瑰。如此美丽,就像影那天真的面容。

??

——六王子,王请您去理政厅。

传入耳畔的声音竟有些熟悉,转身看去,一个我很熟悉的面容出现在我面前。那是一个多年未见的面孔,她是我儿时在皇宫中的玩伴。我们俩相遇那年都是八岁。此刻再见我不禁百感交集。

那时,她孤零零的坐在宫中的银铃松下。银色的叶子落满了她的身旁与肩膀。原本雪白的头发沾染了许多泥土散乱的披在身上,脸低着,被头发遮住。

我走近她,蹲下,捡起来一片落在她肩上的银色树叶。

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我,小巧的脸上没有笑容。美丽中唯一的缺失。

我用那片银色的树叶吹奏,直到她对我放松了警惕,我对她微笑。用法术卷起来她周围的树叶,幻化出了一朵蓝色玫瑰花送给她。

她告诉我,她没有名字,是父王手下一个宫女的孩子,母亲因为私生下她被除死了,她是一个孤儿。

我蹲下坐在她身边,没有一点王子的样子。

——你就叫蓝情,以后我就是你的朋友,我叫寒冬翎。

我对她笑,希望这样的微笑能化解她心里的寒雪。

那天以后,她成为了我在王宫之中唯一的玩伴。与我一起练习法术,一起在宫中打闹。渐渐的我们无话不谈。

最后,该来的还是来了。蓝情终究还是因为是一个分位低下的人,被父王带走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她,或许永远也见不到了吧??

回想起这一切,我都十分激动。当年那个怕生,惹人怜惜的小女孩今天长大了。多了几分气质,也少不了当时的神情。

泪水浸湿了我眼眶。

——蓝情。

——你回来了。

时隔九年,我再叫出这个名字,竟依旧温情,像掉队的飞鸟重新找回了家人,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像细小的针轻轻嵌入我的心房,隐隐作痛。

我拭干眼泪走到她面前,万千话语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了。只剩下一双虔诚的目光。

她告诉我,父王把她带走后一直在培养她。这次是父王派她回来在我身边帮助我的。听到这些我立即释怀了一些。

与她暂别后,我去往理政厅。

那场由我而起的大火燃尽琉璃殿后,父王便把这个大厅当做理政厅。

这是一个很宽敞的大厅,厅中没有琉璃殿那般美丽,但也不失大气。

同当年在琉璃殿内见到的景象一样。父王坐在正前方的位置上,低着头看着书。只是与当年比起,已经是多了几分憔悴。

我走近,站在厅的中央。几缕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我的身上。

——父王,何事?

前方的那个人抬起头来,眼神暗淡的看向我。

——翎,你大了,这些年很多事情你也看得清楚,太多事与愿违,你也该理解。我对你尚有亏欠,只希望你当上王之后一切以民为重,不要参加个人的情绪才好啊。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人是影,你让他活在了我的阴影里,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我们俩虽然长的一样,可却有截然不同的命运!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黯然的看着我。

——您大可放心,我这个王一定不会辜负你们。我懂得父王你的用心良苦,但为何翩翩是影要孤独一生。

——翎,影也是我的孩子,我怎能不爱。这些年关于红眼祭司你也有所耳闻,影子出生就与白影人不同,特别是他拥有的是红瞳。

——可,以他的神力,完全不可能。

——世间万事皆有可能,就算我让他远离纷扰,如果命数注定,那该是他承受的也终会来。影的命数不同寻常。

我没有再做回答,门外的银松被吹的沙沙作响。然后实物寂静无声??

四目相对,不语了片刻。影好像站在前面哭泣,小声的叫着:哥,哥??而我却无法伸出手去拉住他。

——翎七日之后的万国游园会,务必要参加。到时候,我会将王位传于你。

父王细微的声音中夹杂着喘息,话说的语速很慢。

——其实早在你把水晶球递给我的时候你就想好了吧。很抱歉,小时候的我理会不了那么多。

——你千万记住要好好保护白影的每一方土地。

——父王大可放心。

我跪下行了一礼,这是我第一次对父王认真行礼。或许因为这次行礼我们之间所有恩怨都会冰释前嫌,我们都会回到最初的我们。

——父王两个字你还叫的出来!

背后,传来一个响亮而愤怒的声音。

当我起身转头一看,一个霸气而冷酷的面容正气冲冲的向我走来。那人是我的大哥北昼羽。他伸手一条藤蔓向我抽来,一躲,藤蔓重重的打在地上,地面马上裂出了一到口子。

——大哥,有什么话好好说。

随着北昼羽身后又走出一个人,是二王子凨苌,只见他赶紧拉住又要对我出手的北昼羽叹了口气。

——父王,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人也配当王。就算他灵力再高强,有一颗连狗都不如的心有何用。这样的人不配当王!

北昼羽愤怒地指着我,狠道。

在他的眼神里,对我只有无边的愤怒。我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寒冬翎十七年来孝敬过您几回,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琉璃殿突然瓦解的真正原因。

——翎的事你们就不要多问了,我相信他是最有能力继承王位的人。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请你们尊重我,也尊重翎。日后要好好辅佐他。

是啊,如果他知道他有个叫绝离影的弟弟,是否还会这样怨恨,或者会和我一样误会父王。或许他会做出比我更出格的事情……

我没有听完他们的对话就转身离开了。正要去找影,蓝情就窜到我面前。她可爱的笑容,让我一下子忘记了烦恼。

——寒冬,你去哪儿?

——没去哪儿,就想出去走走。

——这么多年没见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好。

从出生到现在,除了经常去找影之外,从来没有出过王宫。一直站在高高的屋顶上俯视整个白影国。人来人往,形形色色,从来没有真正体验过。

出了王宫,穿梭在人群之中,我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许是因为太过面生,大家把我和他们看的一样。

我想,这才是我想要我的结果,每个人都一样。

——蓝情,我觉得这样很好??

我很温柔又模糊的说出来一句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什么很好?

蓝情疑惑的转头看向我。

——蓝情,如果我当王的话,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平等。没有无辜受害的世界。

——我会一直支持你,信赖你,直到我生命结束的那天!

——蓝情,如果给你一个选择,当白影国的王后,你会答应吗?

我认真的转过身,牵起她的手,看着她冰蓝色的双瞳,等待着她的回答。

就这样保持了片刻,雪花飞飞扬扬的洒在我们的发上。行人来来往往的路过我们。

她美丽的双瞳里惊讶与不安交加。

——我不奢望,也不敢奢望。只要能一辈子为你效力就好。做你一辈子最好的朋友,就足够了。

我微微楞了一下,放开了手。她转身往前走去。雪花不断飘落,慢慢模糊了她的背影。我没再说一句话。

??

空气好像凝固在刚才的一瞬间,周围静了,无声了。

回到皇宫里,已经是深夜。夜里的白影国,不亮,然而也不暗。光是模糊黄晕的。偶尔能看见雪的轮廓。

送走蓝情后,回到寝宫。

坐在床沿,看着小窗户外漆黑的夜晚。

影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夜晚,今天我没有陪在他身边,他会失望吧?

摇摇头还是躺下了,闭了眼,不一会儿就入睡了。

我走进了一个没有到过,又觉得很熟悉的地方。

白影人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只是这里没有雪,一切都永远自己独有的颜色。

这应该就是凡界的季节吧?

这个场景让我有些不明白,可还是继续向前走去。

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开了些红玫瑰。一个黑发蓝瞳的少年,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手持木棍练习着剑法。

一招一式有莫有样,那人的神力极高。可看起来没有任何势力。

我不是很明白,他为何沦落至此,或者说,他为何如此强大却又如此不堪入目。

当那人,转身面相向我时,我吃惊的看着他。

与我和影是那么相像,甚至让我有那么一秒觉得他就是我的弟弟绝离影,亦或者是我。

他诡异地笑,看我的眼神很恐怖。让我不得不避开他的视线。

一晃,天暗了,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让我不免有些害怕,虽然从未见过,但不知道什么让我那么肯定,这个景象叫做“下雨”。

一滴液体滴在了我的衣服上,我低头一看,那分明是血。又慌张抬头,树上有一个死状凄惨的白影人。

急忙后退了一步,转身看去。刚才我看见的那个少年,持着黑色的剑,站在远处。剑刃上红色的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着实有些吓人。

他披散着黑色的头发,发上染着红色的血,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只见周围已经尸横遍野。血红色,似乎渲染了整个白影帝国。我害怕了起来,却不能后退,也不能前进。

呆滞地看着悲剧一遍遍发生在我眼前。

当少年手上那把沾满血的剑准备刺向一个小孩时,又忽然刺进了少年自己的身体里。紧接着是一个好像释怀的笑,他往后倾倒下去。

一个空灵的声音回响在不知名的地方:半神碧空罹镜身负血债,今已自损,种种罪行来世偿还。我第四世创世神定亲自执行惩戒。

一个头发白红色相间的少女慢慢出现。那个背影与红玫瑰一样娇媚,和雪一样纯洁。

无数黑雾在少年身边围绕,黑色的头发发一点点变成虚无。当他抬起头来时,目光停留在少女绝美的面容上。我看见他如同烈焰一般的双瞳中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叫唤着什么。

他的面容很像影,我愣了愣,一瞬间有种错觉,好像看见了一个不太一样的影。随后我才想起,他不是影,影不是他。

??

一声嚎叫,惊天动地。少年化作雪白的飞鸟冲向云霄,随之掉落的是那把黑色的剑,像是失去了力量一样死寂地躺在地上。

后来这里飘起了鹅毛大雪,飞速的覆盖那些原本美丽的风景。白雪覆盖在黑色的剑上,覆盖在死去的人身上,还有那个满眼落寞的少女……

让大雪掩埋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吧??心里忽然有个声音回响。

只见那个少女落到地上,赤着脚,身上的铃铛被风吹得一直响。她走去捡起地上的剑,再不回头,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我越看越迷糊了,皱了皱眉,思索着创世神这三个字。

雪越飘越大,覆盖在树上花上,那些刚刚安睡的白影人身上。

一眨眼,眼前出现了一个黑发红瞳的少年,和影长的很像,但我的第一反应觉得他是那个叫罹镜的少年,可还是不完全相信。因为也或许那个人是影吧?

他对我邪气的笑,手中握着漂亮而精致的黑色玫瑰长剑。毫不犹豫的插进我的身体里。

我有些惊讶,可后来我好像想明白了。那都是我欠影的,这样或许会对他有些补偿吧?

??

我从梦中惊醒,发现这一切错综复杂的原来只是梦。

夜,如此安静,没有一点纯白的恐惧里望不见你的身影。

我叹了口气,回忆起小时候,在剪影殿前,影对我说想去看世界最美丽的四季。

他天真可爱的眼睛里永远是长不大的样子。

我告诉自己:很快,很快就可以帮影实现梦想了。很快就可以好好补偿影了。

站在窗前,没有了一点睡意。静静地望着剪影殿的方向。却并没有看见什么,只有一片漆黑的夜。

??

转眼,已是七日之后。各国游园会如期在白影国召开。

王宫外挂满了彩灯,街边买着各式各样的异国物品,穿梭着各种人。那是一年里最美好最漂亮的时候,这有这七日的白影国才是拥有其他颜色的。

我站在寝宫屋顶上,看着皇宫里进进出出的贵族。看着蓝情和哥哥姐姐们都出去玩了。

望向剪影殿的方向,似乎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那里剪影殿安静的轮廓。想到影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的风景,也不能来看,不免有些伤心。

每当游园会的时候我便不会去找影,因为那是一年里最忙的时候。

不过,我相信很快我就可以慢慢补偿影了。我要带他去看很美的风景,让他一直开心,让他一直拥有最天真的笑。

正午,许多贵族首领都聚集在皇宫正殿里。

我到的时候有些迟了,进殿的时候依旧,看见的第一个人还是我那高高在上的父王。

我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再注意任何人,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放眼所有人。吵闹的大殿里并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安静,因为现在的我还太渺小。

直到父王发话,众人才停止了吵闹。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的聚集在父王身上。

父王站了起来,放眼扫视了所有人。当看到我的时候他好像笑了又好像没有。对我点了点头。

——时隔一年之久,万国游园会如期而至。于往年不同的是现在本王要在这宣布一个重要的事。本王要宣布我的继承者,是白影国的六王子寒冬翎。加冕仪式今夜举行!

话语刚落,所有人都纷纷议论起来。我的哥哥姐姐们也开始议论,北昼羽从不远处抛来一个轻蔑的目光。

而我则注意到父王的目光,看着父王的侧脸,淡淡地笑了。站起身看着各位首领。

我站到殿中央行了一礼说了一番话后回到了位子,没多久,殿里又吵闹了起来。我趁乱回到了寝殿。

还在思索那个诡异的梦境,那个人是影吗?我更相信那个人只是残暴的少年碧空罹镜。

正望着窗外的雪与盛开的红玫瑰,有些着迷了。

早上的时间过得很快,不过是几阵飞鸟从空中飞过,然后一下子就转入了下午。

——寒冬。

听见这个声音后,我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转身看见蓝情带着一排侍女来给我更衣。

我不知道是要高兴还是难过,也不知道选择当王是对是错。如果错了,是不是就必须将错就错?

无奈笑了,对蓝情点头。

褪去简朴的衣裳,换上沉重而华丽的蓝色皇袍,束起飘逸的白发,插上一支白羽簪。看着镜子里的我,好像看见了那个年轻的父王,也好像看见了影穿上皇袍的样子。

想想这就是我未来几十年不变的样子,等到我生命结束的那天,还有多少人会记得曾经少年时的我?我想没有人吧!也许就连影也会不记得。

静静等待夜幕降临??

我的目光定在蓝情身上,她依旧穿着旧了的官服。我还抱着一丝希望的问蓝情:蓝情,你愿意……

蓝情稍微楞了一下,淡淡的目光避开我的视线。

——寒冬,加冕仪式要开始了,该去大殿了。

我拍了一下蓝情的肩,嘴角微微一笑,对她说:那么,今天的问题我就理解为你还没有考虑好,我会等你的答复的。

说完,转身走向正殿。

蓝情依旧沉浸在刚才我的话里,好一会儿才跟上我的脚步。

——寒??寒冬??其实有一个事情要和你说??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一刹那与蓝情离的那么近,她的发香迷漫在我心间。我第二次吓得她“失魂落魄”。

她小声的告诉我:

——刚才在来的时候得到消息,白影王??遇害??

没让她说完,我就吃惊的打断了她的话。她的眼神抽离我的视线,好像即将被我吞噬。

——怎么回事?哥哥姐姐们知道吗?外族人知道吗?

一切都太突然了,我不镇定的问她。

——其他王子公主是知道的,可外族人还不知道。白影王遇害一定有原因,而且像是一个阴谋。请王小心!

我深吸一口气,不说一句话的转身继续向正殿走去。

空气仿佛凝固在蓝情说话的时候。每一句都在我脑海里不停播放。眼前本来开的艳丽的红玫瑰在我看来都暗淡无色了。

好像全世界都要开始不信任我,开始背叛我。我好像看见影正拿着长剑向我走来。

眼前一亮,刚才的景象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看惯了的王宫。

恍恍惚惚间,已经走到正殿前了。我停下了脚步,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走了进去。

无神地看着前方,一步一步地走到王座前。闭了一下眼,转身面对着千千万万的人群。

我的目光下意识扫过父王该坐的位置。空落落的,我的心也空落落的。

身旁的使者宣读起了皇旨。千千万万的群众纷嚷了起来。我故作淡定,但还是无心听使者的宣读。看向哥哥姐姐们,他们的目光里充满了压制已久的怨气。

匆匆结束了加冕仪式。

我独自坐在王座上,无神地扫视空荡的宫殿,目光在原本父王该站的位置那停下。眼神有点恍惚。柔光从小窗轻轻的撒在我身边。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把我从恐惧中暂时的揪了回来。

正前方站着的那个人,身穿华服,手持折扇。灵力混乱地交错在他周围。

——哥??凨苌哥??

我的声音是多么无助,面对面前巨大的压力,我是最强势也是最脆弱的。

——为什么,他可是你的父王!他已经把王位让给你了,为什么你还要杀他。

凨苌平日里的风度翩翩那一刻消失了,所有的理智在那一刻都来不及捡起。

——我没有。

我缓慢而颤抖地说出了那三个字,心里是无尽的惧怕。

——若不是你!还能是谁?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何如此讨厌他!实话告诉你吧,兄弟姐妹们都知道你是个没有影子的怪物!父王处处让着你,连王位也让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我始终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不,我还有??他和蓝情??我猛的站了起来,头剧烈的疼痛着,好像所有人都在指责我,背离我。好像蓝情也要离开我。

我又一次看见那个似影的黑发少年持黑色玫瑰长剑刺向我。

冲出了那“可怖”的殿堂,直径往寝宫跑去。

踏入小院的一刻,我的眼前昏暗了,望着眼前那些蓝玫瑰中的一朵红玫瑰,我伸出手,就再也不记得了??

当我醒来时,已是三天后的黎明。游园会早已结束。一切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睁开眼,脑中还在浮现那日凨苌的画面。头还在微微的疼痛。

影!蓝情!

我如惊弓之鸟一般,被脑中的一个空灵的叫声惊醒。

——蓝情!蓝情!

我大声叫喊,可无人答应。走到小院里,我又看见那朵红玫瑰,她已经凋零了。

许久,一个使者走了过来。手中拿着当年我为影点亮的那个水晶球。

我迷茫的问他:为何拿我的水晶球?

他跪了下来,把水晶球举过头顶,沉重的告诉我:尊贵的王,这是蓝情姑娘最后留下之物,让吾带给您。

我有些惊讶,楞了片刻,伸手接过那个散发着湛蓝色光芒的水晶球。

——蓝情去哪儿了?

——尊贵的王,您沉睡的三天里,王子北昼羽帅众王子公主刺杀您。蓝情姑娘与其同归于尽了!

我颤抖了一下,握紧手中的水晶球。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滴在冰冷的雪地上,化作绽放的蓝玫瑰。

——我睡了三天了??蓝情为我牺牲了??为什么我不能再坚强一点??为什么??

我的声音非常小,就好像被雪的声音覆盖??好像连雪也在嘲笑我。

——封蓝情为蓝寒尊使……不,追封为王后!

双目无神的流着泪,挥手示意使者离去。

开满玫瑰的小院里只剩下我还有满园的玫瑰。纷飞的白雪落在我的发上与纯白的发混为一体。手中的水晶球里有一朵蓝色玫瑰,周围散落着银松的树叶。

我坐了下来,静静地,水晶球里呈现出蓝情的模样。我进入了水晶球里的画面。

身穿银色衣袍,纯白的头发在风中摇曳。

她微笑地告诉我:尊贵的王,寒冬。请原谅我的离开??但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最后的心愿。现在已无外族会与王斗争,原谅我不能再追随您,请王好好活下去。

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蓝情!

蓝情留下的幻像逐渐消散,变淡,最后抽离我的视角。我下意识伸出手,可什么也没有了。

——蓝情!你向水晶球许愿了,对吗?

没有声音再回答我,但我深知,一定是蓝情向水晶球许愿,让我逃出了这场恐怖的战争。而代替我出战的却是我深爱的女孩----蓝情。

蓝色的玫瑰愧对了那支美丽的银色叶片,而这种歉意是这辈子还不了的。

那时我真恨我自己,一个没有能力保护重要的人的王。我是多么没用。

蓝情,抱歉,我无法保护好你??

当从蓝情留下的幻境里走出来时,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哭泣。把头埋在膝盖里,像小孩子一样。

没有人会再来安慰我,只有我自己。我开始想念影,想念儿时影的笑容,想念儿时我们在冰原上玩耍的一切。可这一切已经开始慢慢的被绝望,背叛,和无尽的痛苦掩埋了。

蓝情……蓝情……为什么要向水晶球许愿,你明明知道那要付出代价的……为什么不等我……

世界上的每一片叶子都是不一样的,你就如同那美丽独一无二的银铃松叶一般,失去了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我又抓紧了水晶球。泪水滴在水晶球上,结成了一道代表伤痛的“疤”。

一梦尽,我再次穿上华服,穿梭在人烟稀少的皇宫里。寻找儿时疼爱过我的母亲。我想,她一定很绝望吧?失去爱人的心情我此刻能感觉的到。

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很美,银松与无数蓝玫瑰相伴。花瓣与叶儿落满一地,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我的母亲犹如一朵火红的玫瑰,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她站在树前,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或许是绝望吧?或许是释怀吧?我永远没有懂……

她就像生命短暂的花一样,绽放的那样精彩,凋零的那样凄凉。我始终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只见她在花瓣与叶儿的守护下缓缓倒了下去,没有一点声音。她还是那样华丽,可我知道她的心已经凋零了……

我不敢再看下去,忍着心中无限的痛苦,离开了……

我站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大声喊叫,发泄心里的不安。

——蓝情!最信任我的蓝情,你走了……

——母亲!最疼爱我的母亲,你走了……

——哥哥姐姐们,是我把你们卷入这场战争的……我相信你们是因为爱父王,所以才一时冲动不信任我的,对吗?

很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终究要得到否认,那么这个世界上跟我相关的人所剩无几了,他们都在对我的不信任还有忠诚中走了。

——为什么!我寒冬翎没有错!没有错!我没有杀父王……不是我……

啊!

我对着广阔的天空怒吼。

闭上眼喘息,眼泪还是抑制不住流了下来……但很快我就擦干眼泪望了望北边,剪影殿的轮廓。依旧安静。我已经没有勇气去找影了。

还记得我答应过他,要和他去人间看最美丽的四季。我曾告诉自己,影爱的我就一定会满足他。可现在看来,我不是一个好兄长,更不是一个好国王。

一个国王能力再强大,没有了信任,就什么也没有了。这个道理只有真正领悟到,才会真正懂得。

……

我不自觉的离开王宫走向剪影殿,我不知道此刻我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绝离影,因为今天,我失去了父母,同样,那也是绝离影的父母。我穿过一小片冰原到达剪影殿。

远远的,绝离影向我招手,我很勉强的挤出一个笑脸,还好,他看不清。绝离影身边站着一个少女,那个轮廓和梦里的创世神真的太像了。

那个女孩叫燎荺,这个名字总觉得无比熟悉,有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一整个下午我都在给他们讲故事,唯独省略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对于燎荺的身份我从未放松警惕,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于是夜幕降临,我与他们道别后一直在不远处默默关注。

后来燎荺拉着绝离影在黑夜中伫立,我躲在远处,后来绝离影倒下的一霎我冲过去接住了他。只见燎荺无比平静。我没有多说用一个神术把燎荺定在原地,然后把绝离影送回寝室。当我再出来时却发现燎荺已经解开了神术。

——你放心,绝离影暂时没事。

燎荺用很平静的语气说话。

——你是谁?

——第四世创世神,燎荺。

——罹镜,是……绝离影?

——不,碧空罹镜,是你们。

——我们?

——今天的安排是早已注定的,上一世你与绝离本是一个人,犯下天罪,被迫形影分离,转世成为两个人,只有自相残杀才可以赎罪,他不是你的兄弟,他只是光下你的影子,他就是你。

——要如何做,才能护他周全?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去杀了他,他现在昏倒了你只要杀了他你就自由了。寒冬,你身后不是你一个人,而是整个白影。

——不,要我杀了他,不可能。

——第二个选择就是……他亲生杀了你,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影是红眼睛的神,他的存在远比我强大,他应该值得更好的未来,你们是同类人,如果真的需要一个人牺牲,那就是我。

——强者不一定自由,闲者不一定强大。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无忧无虑过完一生,但如果事与愿违,红瞳必定能给他帮助。而我就不一定了。

——好,我知道你的选择了。

——三日之后如果你没有出现在剪影殿,那么死掉的就是绝离影。你放心,我不会对他不利。

——我不会让他死的。

燎荺笑了,转身走进剪影殿。

我有自信,绝离影会活下去。

……

不曾想三日之后的那天,是我永生难忘的日子。我站在冰原上再次望向剪影殿,一股淡淡的烟雾缭绕在剪影殿上,愈发隆重。

而身后一声巨响,远处也顿时火光四溢,雷鸣般的攻击声回荡在天际,飞鸟的悲鸣响彻云霄。灾难,突如其来的降临了。

我伫立在原地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一面是我唯一的亲人,一面是我要守护的王国。我要这么抉择……

为什么会这样?心里很难受,快,没时间了,寒冬翎!我对自己说。最后我闭紧双眼,转身往剪影殿奔去。决绝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无数的雪花掩去我的足迹。果不其然,当我赶到剪影殿整个剪影殿已经被红色覆盖。

剪影殿前,燎荺半边脸带着白羽制成的面具。从容地站在火焰前面。好像再等我……

——你真的选择放弃你的子民?

——我不知道……可是影是我的弟弟……我弟弟呢?

——在里面……

——为什么不救他?

——那是你的责任。

我没有再说话,闯了进去。火焰如利刃般灼伤了我的手。我依然忍着疼,冲向正殿。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剪影殿诡异的火,只燃烧着外围,而对正殿没有丝毫的影响。我才知道,那是燎荺的计划。当我转身,殿门瞬间关闭。

剪影殿正殿里,影像孩子一样坐在玄冰椅上,手握红蓝两朵玫瑰。他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知道危险的来临。他始终没有抬头……

——影!

我猛的抓住他的手,想要一起往外跑。可他却挣开了我的手,手中的玫瑰花花瓣散落一地。我惊讶的看着他。

他两眼无神,很空洞,不像我见过的影。他慢慢往后退,脸上的表情也异常诡异。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玫瑰剑。如我梦境里一样,他冷冷的眼神,正要把我推进深渊。

——影?

——我没有哥哥……

影好像知道我要问什么,模糊的回答我。

——哥,他们是无辜的……你杀了他们……

我害怕的摇头。

——没有,我没有!

——你为什么不去救救他们!你为什么不去救救他们?

刹那间,他手中的剑向我挥来。我有些不明白,影到底怎么了。他向我挥了好几次剑,可都没有伤到我。

我不停的叫唤他,可他对我说的话好像都不带任何感情。只是一味的想要杀我。

——我是你的哥哥啊!影,我是你的哥哥啊……

我不知道我还在挣扎什么,明明是我做的决定,明明自己早已接受。

——我看见了他们在敌人的手里挣扎,血液渲染了这个城。他们是无辜的,你为什么不去保护他!

影还是胡乱的挥动手中的剑。

我没有说话,但这个情景里我只能选择一个,放弃另一个。我的内心还是有私欲,始终放不下影……

我想这是一个天大的罪过,那些死去的冤魂一定会在夜晚哭泣,这全都是因为我这个不称职的王……

——影,你忘记了吗?我是你的哥哥啊!影,我是来带你去完成你的心愿的!

他最后一次挥舞手中的长剑,剑尖精准的停在了我胸前。

我和影都楞住了。那一刻仿佛时间暂停,我惊讶的望着他。他的眼中充满了迷茫。

——杀了他,影!他终究还是辜负了你的期望,他欺骗了你,这个世界上不是那么美好的。他欺骗了你。

燎荺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剪影殿。

影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我感觉他的心在挣扎,令他无比痛苦苦。“当”影手中的剑,掉在地上。

我抓住了他的手,感受到如冰一样的寒冷。他的内心在颤抖,他很无助……我知道这一定是燎荺的声音在控制他的心。

——影,对不起,我没办法放弃你。

——我亲爱的弟弟,不要害怕,我带你去看世间最美的四季,想小时候说好的那样!

绝离影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像一片掉落的花瓣重重地落到地上。

空中浮现出我的水晶球,它让死寂的剪影殿飘满纯洁的白玫瑰花瓣,如同雪花一般纯净……

——上古神物!请你实现我的愿望,让我的弟弟绝离影去到凡界见到最美丽的四季。

——这个愿望的代价是你来承担还是绝离影来承担呢?

水晶球里一个孩童的声音问我。

我毫不犹豫的告诉它,一切代价由我负责。

随后影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透明,渐渐消失在我眼前。

——影,向前走不要回头!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向前走。我会永远在你身后。向前走……向前走……影,永远不要再回来,永远不要……

即使我很不舍,但我想只有这样影才可以平安。这十几年影一点也不快乐,如同镜子里无比真实的花,永远都只是一个影子般的存在。

我脚一软,跪在了地上。脑中很混乱……

身后,刚才站在剪影殿门口的燎荺走来。尽管她踩在火里也没有一点事。她同梦中一样赤着脚,身上的铃铛被风吹得一直响。

我眉头一紧,心里很不自然的空了一下,现在,我发誓守护的人不在了,我最爱的人也不在了,甚至我的王国也要覆灭了,我低下头,颤抖的双手已经无力拿起长剑。轻轻闭上眼睛我问燎荺,白影的战争从何而起。

她说,是戮玫族。而这座城市早在罹镜把它封印成白色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有悲剧的结局了……

我又是一阵心寒,又问:我的父王!也是戮玫杀的?为何?

燎荺高高在上的回答:因为,命数如此。

我伸出手接住被风吹进殿里的雪花,眼里充满了惆怅,轻轻的张了张唇。

——命数,我的命数只能被所有人误会,被所有人轻视吗?命运真的好残酷,上一世,我有力无权,我笑命运弄人,这一生,我有权无力,我又嘲命运不公。命运把我送到了最高的位置,却让所有人都放弃我。

我低下头,嘴唇很苍白,内心微微作痛。这一定是水晶球要的代价,它在抽走我的神力。我感觉到了蓝情走之前的痛苦,好像五脏六腑都被撕碎了一般。雪白的头发,黯然失色地披散在眼前。我对她说:原来,一切都是我犯下的罪过,早就注定了……真的好痛苦,你永远不会知道在你最重要的两件事务里选择一个是有多困难……你也不会知道,保护好一个人有多困难。

燎荺看着我,摘下了面具。风吹着她美丽的银白色长发柔柔地微微飘动。雪花一点一点熄灭了剪影殿的火,趁着风飞了进来。落在我身上,像针扎在身上一样疼而寒冷。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感觉失去了温暖。我无比的渺小,无比的脆弱。

一切都出奇的意外,我永远都不知道成为王的这段日子里我的弟弟绝离影发生了什么事……也只能怪我没有保护好他吧?

我也不知道我的决定是否正确,影去了凡间是否会忘了过去,过自由快乐的日子。

罢了,竟然做了就不要后悔,现在只要我死了,影就会彻底拜托危险了。

世间已无牵挂。有今天这一步,是我欠影的……他是我最爱的弟弟……更是和我形影不离的影子。上一世让他活在黑暗里,这一生该换我在他身后了……

——你自己动手吧。燎荺扔下黑色玫瑰剑。

——我会离开的,请你帮我把水晶球带给影,告诉他,不要难过,因为我一直在他身后。

——好。你放心,绝离影不会轻易有事的。她平淡的告诉我。

我很恭敬的最后祈求。

——好,尊敬的神,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是个单纯美好的男孩,请您让他去过他想过的生活,不要让他卷入名利的战争。

她的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感,好像是笑又好像是哭,再或许她还没决定好此刻的心情吧?毕竟我的死对她来说不会改变什么。在她眼里命运都是她的游戏,何况我呢?

我的手在颤抖,抓起那把黑色的玫瑰剑,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胸膛刺进去,鲜血迅速喷涌了出来。我渐渐麻木,口中有一股含不住的甜腥。好像大火一样在慢慢灼烧我的身体。鲜血把落在地上的白色玫瑰花瓣染成了红色,恐怖的蔓延开来。

我倒在了冰冷的冰地上,我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影,他一身蓝色衣袍上落满雪花,红色的眼瞳里是世间少有的单纯。我好像看见了蓝情,她站在银松下穿着美丽的蓝裙子舞动的身影……眨眼,又好像是我的母亲……再闭上眼睛,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我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再也回不来了。

影,在你还漫长的生命里,我原以为我会是陪你最久的人,可是现在看来我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好多事物都不是它本来的样子了,只有你还是原来的绝离影。影,我不会走远,我会化作你的影子,继续陪着你,只不过不知道许多年以后,你还会不会记得……

影,如果有来生,我真想在和你做兄弟。寻常布衣家的兄弟。生在最美的四季里……感谢今生你是我的弟弟。

去追求你的心之所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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