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送走张青朔后,手下人例行汇报今日收集到的一些可疑的情报,其中一条很令人奇怪。
“今日有三四个眼生的练家子装扮成普通人的模样进到了东城,属下的人一路盯着,发现最后他们在街上逛着逛着就去了驿芳庭,其中两人进去察看,剩下两人在外面不远处放风。进去的二人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黑漆木匣,之后就还是一副游山玩水的模样去了北城,没有在某一处多做停留。”
“其余没有什么异样吗。”
“没有。”
“你下去吧。”下属走后,吕梁在茶楼柜台的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一本像账簿一样的本子,翻开以后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每一页的最边上都有一个日期。他拿起笔在新的一页上将今天这件事记上,写上日期,吹了吹,待墨迹干了以后,他合上本子伸了个懒腰回房去了。
叶苏兰刚回到屋子里,一沾到枕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张青朔口嫌体正直的帮她脱了鞋盖好被子关上门。回到自己的屋里沏了杯最苦的巴蜀苦丁茶,这是上回吕梁特意给他的,喝上一口那提神醒脑的功效真是绝了。
张青朔皱着眉头喝了一小口,瞬间脸上秀气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忘记了困意是何物,精神抖擞的开始看最近几日云都送来信件。其中一封是柳前辈送的,他在信中写道:
“云都暗线已经开始慢慢向路云发展,现在主要是潜在北城和南城,为了不惹人怀疑,所以都是分批次进入,过段时间等到他们都安顿好,属下会将他们各自安置的地方和联络人姓名列一份名单交与庄主。另外,属下认为东城有小茶楼足矣,吕梁手下个个都善于跟踪和隐藏,小茶楼的位置又在整个联络网的中心,所以东城那边暂且不加派人手。
近段时间,叶姑娘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清黎山庄里找不到她的人影,已经失踪了三天,属下猜想她应该跑去云都了,不知庄主是否与她接应到。
此次四品官员的事件,林复已经书信告知山庄总部,这件事情请庄主放心交给属下来办,张家千万不能插手。毒门的组织我们也会继续追查下去,驿芳庭只不过是他们一处闲聊的地方,算不得老巢,死的都是些最底层的人。上回庄主得到的所谓卧底会在手臂上刺青,也已经查明是他们放出来的假消息,张枫不过是颗被双面利用的棋子。
青叔已经研制出此次瘟疫的解药,不过数量有限只是第一批试验成功的产品,他还在继续制造更多解药,庄主再稍待些时日。第一批共两百粒已随书信送上,属下最近回不了路云,请庄主切记以‘苏卿’的身份前去张府送药。
万事小心。”
看完书信,张青朔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二十瓶白瓷小瓶其中的一瓶,打开看了看,里面都是比芝麻粒大一点的黑色药丸,味道超级难闻,比苦丁茶还上头,张青朔赶紧拿远了些。
正巧林复送完吴令回来,看见张青朔的屋子里还点着灯,就进来伺候着。
“青叔先前从我这要走了一些病人的具体特征,他说这一次的瘟疫完全是人为的,但是病毒经过多年的储藏已经失去了一些活性,因此这次的疫情并不严重,若真是自然产生的天花,此时就应该有很多人命丧黄泉了。这是上次来往的信件,请庄主过目。”
张青朔捏着鼻子把手上的小瓷瓶递给林复,示意他盖上,然后接过他从衣袖中拿出的信件读了起来。
“啧,青叔不愧是竹老的徒弟,为了试药,他居然将之前活捉的毒门下属都染上瘟疫,再一个一个试药,太狠了。”张青朔看完青叔在信中对解药研发过程的陈述,对于他的手段,张青朔表示点头认同。
“是啊,毒门的人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好在这个瘟疫并不严重,目前为止还没有无辜百姓伤亡,否则,毒门首领就算死一万次,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林复盯着忽闪忽闪的烛光,凶狠的说道。
“不过目前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先别让人过多的接近归园居。”
“是。”
“怎么样,佝偻着身子装扮成归园居账房先生挺累的吧,想念当林复的日子吗。”张青朔下意识的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下一秒被苦的吐舌头。
“何谈累与不累,都是属下职责所在,不过庄主这话的意思是?”这个问题问的林复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是庄主还在生今日自己将吴家主的事情告知叶姑娘的气,要将自己赶回云都?
“这些药需要以清黎山庄的身份送去张府,但我现在不能过多的与大哥接触,担心露出破绽,正好我之前以你没患过瘟疫为由,告诉大哥你被我赶回了家,如今这药就你去送吧,用你林复的名字。”
之前林复需要在屋子里假装张青朔,张青朔为了防止张唯礼问到自家的账房先生怎么突然不见了,遂编了一个他被赶回家的借口,如今正好用上,也免得自己总在张府抛头露面,毕竟都是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相处久了早晚会被识破。
“是。”
“哦对了,我上次从做甜水面的夫妻俩那带回来的药罐子你一并带上,问问我三哥里面都是什么成分,将药方写一张给我。”
“是,那柳前辈的回信需要属下来回吗。”说着林复指了指桌子上摊开的那封署名是柳忠正的信纸。
“不用,柳前辈的书信我亲自回复,你若是不困就在一旁等一会,待我看完其余的信件方便交代你事情,若是困了就先回屋歇息,明日我再统一交代。”
“庄主都没歇息,属下怎敢歇息。庄主且先看书信,属下就在边上等着,有什么事您随时吩咐。”
张青朔嗯了一声,也不与他多客套,低头仔细的读起了信件,大多是一些二哥张逸君在外行商遇到的麻烦事,什么刺杀啦劫财啦砸场子啦与那位地方商户结仇啦,每次山庄的人处理完之后都会将事件交给张青朔过目。
因为小的私事张逸君自己可以解决,能让山庄的人出手的,对手一般不是普通人,既然正面动不得,那就只能暗地里解决咯。这一次张逸君遇到的人里就有个听起来挺耳熟的名字。
“唐知扬,在哪里听过呢?”烛光下,张青朔驻着下巴仔细回想,实在是想不出来就问边上的林复,“你听说过唐知扬这个名字吗?”
“回庄主,唐知扬是护国大将军唐岂牧的次子,现居神都洛阳。”
“哦?护国大将军的儿子的名字,我怎么会听着耳熟呢?”张青朔盯着林复的脸看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索性不想了,“二哥怎么还会和护国大将军的儿子起冲突呢。”
“这件事属下略有耳闻,好像是唐知扬看上了张二少爷的女人。”
“咳咳咳咳!女人?二哥的女人?”别人不知道,他一个做弟弟的还能不知道吗,二哥张逸君是个多风流的人,早些年因为那张好看的皮囊骗了多少小姑娘,以前还在张府的时候,天天有小姑娘上门找虐,因此父亲才会送他外出行商。不过还真别说,就因为二哥这张吃香的脸,生意异常红火,每年送回来的油水都极其可观。
“正是。”
“害,不可能,我二哥从来没在哪个女生身上定心过,没几天新鲜感就过了,肯定是别的原因。”张青朔笑着林复情报离谱,将手里的书信折起来收好,回想了一下,说道:“我二哥好像也有两年没回来过了吧,还真有点想他。”
“需要属下将张二少爷弄回来吗。”林复一脸正气的问。
“你怎么弄,我二哥功夫可不在你之下,大哥有时候都打不过他,这几年在外行商他的武艺肯定还有所见长,硬上肯定是不行滴。”张青朔摇了摇头,望着窗外一轮明月出神。
“庄主想见的人,属下自当竭尽全力,至于方法,庄主就不用操心了。若没别的事今日属下就先退下了,您也早点休息。”张青朔没有回应他,他担心扰乱庄主的心绪,拿上瓶瓶罐罐轻声带上门出去了。
待张青朔从回忆里出来,灯油上的火苗跳动的可欢,他拿出剪子剪掉一截,提笔开始写给柳前辈的回信。原先他刚继任庄主位置的时候,对一直是叔伯辈分的柳忠正的各种恭敬礼仪是很惶恐的,每每他自称“属下”称自己“庄主”的时候,他都会百般推脱。
柳前辈解释道,“在清黎山庄的规矩里,庄主这个位置,上一任传给了谁,他就是谁的,不管年龄大小不论身份尊卑,我们身为下属就要有下属的行事规范。而你只要还是庄主,等级就永远在我之上,这个礼,你就永远受得了。抛开清黎山庄不谈,我才是你的前辈。”
四年过去,张青朔总算是习惯了些。
回信写完放进信封里封好,他便和衣睡觉了,睡梦中,徒然想起在某天的某个街角,一位名叫赵驰逸的中二少年,曾经指着白纱蒙面的自己叫唐知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