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下大了。
刚才还是濛濛的雨丝,现在竟噼里啪啦的打在了屋顶上,连成了线,顺着屋檐成串成串的噼里啪啦的滑落下来。
徐青凡这才缓过神来,起身去关窗子,却发现雨滴竟悄悄地飘进了屋里,落在了电脑上。她连忙用手帕拭去电脑上的水珠,擦着擦着,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点开了邮箱——
邮箱里,竟整整齐齐的躺着一排“chusm”的邮件。她数了数,一共六十一封!她有些诧异了,一向寡言的楚慎明怎会发这么多邮件给自己。
徐青凡惊慌的坐了下来,逐封点开了邮件。
第一封邮件只有三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
“谢谢你。”
徐青凡看了看时间,正是在她回了那句“一切安好,请君勿念。”这八个字的两分钟之后。
接下来,也就是从第二封邮件开始,楚慎明便有规律的每天凌晨左右发一封邮件给她。
“前几天我去了你家,看到你留下来的我的生日礼物。
凡,如果现在我说,我想要,应该来不及了吧?
十年了,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所有的坚强都是源于你温柔的支持,因为我知道你一直在那里,从未离开。
于是,我敢闯敢拼,敢奋不顾身,敢孤注一掷,敢真真正正的做我自己。
谢谢你,凡,谢谢你的守候。”
“今天收拾房间,看到了冰箱里的食物,橱柜里的肯尼亚咖啡豆,衣柜里烫好的衬衫和西服、还有,还有你悄悄藏起来的我烟和止痛药……神经大条的我竟全然不知。
原来,爱一个人,竟可以变成他的生活。”
“今天在街上看到了一个人,背影跟你很像。我近乎失控的上去一把抓住她,还没等她回头,我就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因为她和你肩膀的宽度不一样。
凡,你知道吗?爱一个人,眼里只会有她。”
“这些天走了太多的路,腰有些痛,看来真的是缺乏锻炼了。
还记得你撒娇的坚持要我和你一起跑步,现在想想那会儿是多么幸福的画面。
我也算过命,算命的说,我也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前半辈子无依无靠,后半辈子孤苦伶仃。
不过,我不信。
我遇到了你,就算让我一辈子单身,也不会觉得孤苦。
因为,爱一个人,会成为一种信仰。”
“抱歉,昨天不得不去医院了,没能写信给你。
医生说,我需要卧床,但是我有事情要做,等不了。”
“粉粉今天开出了了第七朵花,在看到她之前,我真的想到不到仙人球竟然还能开花。她应该很庆幸能遇到你这样的主人吧。
对了,粉粉我是执意从允菲那里拿来的,你别怪她。”
……
徐青凡一篇一篇的读着,眼圈的也一点点的红了。
这十年来她虽与楚慎明有通信,但一般都是她絮絮叨叨的写,楚慎明鲜有回复,即使回复也是寥寥几行,她从未见过话极少的他有这般大段大段拉家常一样的文字。
正在徐青凡思绪纷乱的时候,突然,电脑“叮”的一声,收件箱进来了一封楚慎明的新邮件。
徐青凡抬头看看表,又是午夜时分了,她静静的点开了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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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
去年上映的电影《前任三》,听说共鸣的人不计其数,我昨天也看了,发现果真如此。
今天途径了一家李先生牛肉面,不经任何思索间我就走了进去。
我不知道关于我的最初回忆,你是怎样的。
但是关于你的回忆,我最初的印象就是我们初中第一次一起去吃的那间牛肉面。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还是抵挡不住它给我的诱惑,
经典的牛肉面、经典的黄瓜条、经典的土豆丝,只是少了加州鸡。
回家的路上,坐起了公交车,是的,似乎好多年都不坐这个了。
还记得大学的那个冬天,我们一起坐公交车去你学校的情景吗?
你我各带一只耳机,坐在公交的后排,你靠在我的肩膀上,也许当时听的是什么并不重要了。
铺垫了许久,其实我唯一想要表达的,很简单,
在我青春年代的记忆中,你占据了半壁江山,
相识于初中,相思于高中,相恋于大学,幸好我是执着的。
很高兴在我青春年少时热爱的人是你,并且至今依然那样热烈的爱着你。
我想,今生我都会为你执着下去。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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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慎明的这封邮件让徐青凡彻底泪崩了,他们相恋的种种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
冬天,徐青凡的手凉,楚慎明干脆就将她的手直接放在他贴身的衣服里面,冰冷的手触到他炙热的皮肤,楚慎明打着寒颤却一脸温馨炽烈的笑。
她总觉得楚慎明嘴上从未说过爱她,心里定是没有她,于是便和汤若梨合伙骗楚慎明说她病倒了。没想到楚慎明接了电话,二话没说直接买了站票,站了五六个小时的火车来湘市看她,当风尘仆仆的他看到活蹦乱跳的她时,他只是微微一笑,没事就好。
从那一刻开始,徐青凡就明白了,他不是不爱她,只是不善言辞。
徐青凡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外面雨越下越大,狂风大作,院子里花棚上的塑料布都被吹的哗哗乱响,洱海上也泛起了鲜有的风浪。
明子他住院了,他怎么了?
他为什么要离职?
他怎么会写这些话给自己?
徐青凡的心里一时间乱的不行,她用力的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在空白处敲下:
“今天吃了老板给的港式点心,跟你做的味道很像。
明子,你还好吗?
窗外风雨交加,突然觉得好怕。”
邮件刚发出去,徐青凡就有点后悔了。当初是她选择离开,现在又发这样的话,楚慎明该怎么看自己?她闭上了眼睛,靠在了椅子上。
突然,手机响了。徐青凡拿起电话一看,竟然是日月主人的号码。
“喂,您好!”徐青凡礼貌的说道。
“开门,是我!”电话里低沉的声音混着风雨声传来,一瞬间徐青凡竟觉得很熟悉。不过,她马上让自己清醒了过来,不,那一定是错觉。
“你是?”
“凡,我是明子。”那个深深刻徐青凡心里的名字在暴风雨的夜里骤然响起。
“什么!?”徐青凡诧异的跑到窗前,隔着窗户向外看——
借着昏黄的路灯,她看到了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傻眼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凡,怎么了?开门呢。”楚慎明的声音又在电话中响起,风雨交加的夜晚让信号变得十分脆弱,时断时续的。
“你……你怎么?”
徐青凡一下子语塞了。眼见着瓢泼的大雨径直的砸在楚慎明的身上,他的浑身俨然早已湿透。
徐青凡半天才缓过神来,连忙说道:“哦哦,你,你等下哦,我这就下去。”
她跌跌撞撞的往楼下跑,谁知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结结实实的跌了一个大跟头,胳膊划到了楼梯接缝处的钉子上,瞬间,鲜血就汩汩的涌了出来。
钻心的疼痛让徐青凡不由得“嘶”的一声皱起了眉头,她用手按住伤口,刚要挣扎的站起来,只见楚慎明已经进了门,几个大跨步跑过来,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楚慎明一眼瞟见她正流血的手臂,紧张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流这么多血?”
徐青凡呆呆的看着浑身是水的楚慎明,他瘦了,瘦的有些脱相,瘦的她的心仿佛被无数根针扎了一样。
雨水顺着他英朗的额头淌下来,经过他棱角分明的面颊,一滴一滴的掉在自己的身上,那深邃的眸子里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雾气朦胧,尽是怜惜。
“明子,你……”顷刻间,徐青凡的泪水夺眶而出,她顾不得手臂的疼痛,死死的抱住了楚慎明。
“凡,对不起,我,我回来晚了。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楚慎明的嘴唇用力的抵着徐青凡的额头,任鲜血一点点染红他白色的衬衣。
十分钟后。徐青凡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楼前厅的板凳上,楚慎明为她包扎好伤口,温柔的说道:“以后小心点。”
徐青凡羞涩的笑了,没说话。
身后的徐妈妈却开口了:“慎明,刚才跑过来时怎么不带把伞,我那天不是给了你一把吗?”
“妈,你怎么……?”徐青凡诧异的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楚慎明,“莫非,妈你早就知道?”
徐妈妈笑了,说道:“慎明都来这儿住了一个多月啦。傻孩子,你当我买的那些菜真的都是菜农送货上门的?这院子里的花棚都是好心邻居帮忙搭的?还有你二楼的遮阳搭……”
徐青凡转过头惊讶的看着楚慎明,刚要张嘴问什么,楚慎明却牵起了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了下,笑着冲徐妈妈摇了摇头,说道:“阿姨,刚才着急,没顾得上。”
“你看看你,浑身都湿透了,像从水里钻出来的。快回家换件衣服吧,要不该感冒了。”徐妈妈递过来一条干毛巾,笑吟吟的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去睡了,人老了困的早。”
“嗯,您慢走。我还有一句话,说完就走。”楚慎明站起身,毕恭毕敬的目送着徐妈妈离开。
眼看着徐妈妈回房关了门,楚慎明迫不及待的蹲下用双手将徐青凡打横抱了起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别闹,小心我妈听见!”徐青凡羞红了脸,拍着楚慎明的肩膀说道。
“嘘,别动!”
楚慎明径直的将徐青凡抱到了楼上,轻轻的放在床边,之后向后退了一步,单膝跪下,拿出一只草编的戒指,上面还系着一颗小巧精致石头。
“青凡,嫁给我吧。”
徐青凡愣住了,什么?楚慎明这是在向自己求婚吗?
“青凡,我再也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了,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吗?我不想你再做我的什么女朋友了,我受够了,一点没有安全感。”楚慎明的声音真诚、热烈而又坚定如一,“婚戒没有你的许可,我拿不出来,我自己动手编了一只,洱海边的蒲草,旧城墙下的石头,嫁给我,好吗?”
徐青凡看着一脸严肃的楚慎明,又看看他手里的戒指,这一切的一切都恍若隔世,却又那么真实。
她喃喃的说道:“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明子,你还记得大学的时候我们的约定吗?如果有一天你想娶我的话……”
楚慎明没答话,起身将戒指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默不作声地开始一颗颗解着衬衫的扣子。
“你,你要,你要做什么……”徐青凡的脸更红了,她紧张的有些结巴了,“明子,你……”话音未落,只见楚慎明已将上衣脱了下来。
昏黄的灯光下,徐青凡十年后第一次看到了他健硕的胸肌,还有那上面的一整幅少女图案的纹身。
岁月易逝,容颜易老,但徐青凡少女时的模样永远的留在这里。
“你说的是这个吗?十年前,我就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