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惊鸿。”已坐回管事席的莫管事呆呆地看着比试台那个宛若惊鸿展翅红色靓影,口中不住地喃喃道。
掌声卷起,淹没了莫管事的声音。
“那不是惊鸿...不是惊鸿...”她垂下眼眸,脑袋晃动着,仿佛被夺去了心魄似的。
“阿莫...?”轻轻地询问声响起,显然是旁边的管事见掌声渐歇,要莫管事上台宣布比试的最终结果。
莫管事一个激灵,扭了扭头,目光与旁边满眼疑惑不解的管事对上了之后,压了压自己纷乱的心绪,笑道:“抱歉阿兰,方才是我有些失神了。”
“无碍。”兰管事掩去了眼中的困惑,“想必是末炎姑娘那队舞的《惊鸿》太过惊艳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莫管事要是还不明白就坐不稳管事这位子了,忙起身上台,尖细的声音引回了还有些回味无穷的众人的注意力:“经管事们商讨,第二场比试,末炎一队胜出!”
初芳脸色立刻铁青,她身后的队员腿都要抖成筛子了似的,“不——”尖厉的吼声响起,原来是一名姑娘承受不住这打击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双眸染上了猩红的血色。
台下鸦雀无声。从初芳提出这个比赛规则开始,她们就明白了这场比试无论是谁胜出都是一场好戏。不,从管事们决定举行这场比试起,便是一场激烈的厮杀。
她们十四人,在教坊司都是天之骄女一般的存在,如何接受得了自己不如对方被淘汰的事实呢?
反观末炎那队,一片喜气洋洋之色,有不善于控制自己的脸上已不住地扬起了笑容。
末炎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使得比试台下众人略略有些失望。她缓步行至莫管事身旁,屈膝道:“奴婢代全队谢过管事。”
莫管事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答话,倒是初芳在另一队终于坐不住了,现在如若她再不说些什么,她们怕是再没有机会了。到时别说末炎来痛打落水狗了,怕是她这些队员都饶不了她。
“管事大人且慢,奴婢还有话要说。”她艰涩地开了口,努力无视台下那些指指点点的声音,但当她这话出口时,台下的讥讽声还是让她不由得内心愤恨。
可没料到的是,莫管事居然连瞧都不瞧她一眼,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莫管事......”初芳急了,瞧莫管事现在这态度,她们若是这场比试真败了,那接下来的下场可想而知。
却是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末炎款步向她这边走来,下巴微微抬起,赤色眸中透出不屑与轻蔑:“初芳姑娘莫不是输了比试还没有勇气承认?人都说愿赌服输,如今是初芳姑娘输了,我也不愿去做那些阴黑的勾当,只劝初芳姑娘四个字:好自为之。”
这话说得初芳面色通红,眼中甚至能喷出火来。都是她,都是末炎这个贱人!她怎么还不去死?怎的就她这般命大,三番五次逃了她们的计划?
但是现实却让她不得不低头。心中将末炎翻来覆去骂了个七八百遍,面上却还不能显出来,只大声喊道:“莫管事,奴婢检举末炎违反比试规则!”
不等莫管事作出任何回应,末炎便倏地冷笑着开口:“初芳姑娘还真是有意思,方才便是你定的比试规则,这会儿比试输了,你便要找着借口说我违反规则了?今日你倒是令我大开眼界。”
台下也哄笑声一片。初芳若是愿赌服输,她们还有些佩服这姑娘的气节。这会子初芳却找着各种借口抵赖,倒是让人不齿了。方才初芳接着末炎来晚一事发作本就占了天大的便宜还不自知,她们一改刚才看戏的态度,纷纷为末炎打抱不平起来。
末炎的队友脸色自然也十分难看。且不提初芳耍赖她们若输了会落得什么下场,便是刚才末炎一丝不苟的安排让她们都生了几分崇敬之心,怎忍得住女神被诋毁呢?
就连初芳的队员们也没一个声援的。她们虽想赢,私底下也做过不少手脚,但要她们在明面上耍赖,这些天骄又怎能厚得起脸皮?一时间,她们也对初芳颇有微词,只是碍于立场不好开口斥责。
初芳面对末炎的指责脸不红气不喘,反而义愤填膺地怒斥末炎:“你少在这里搬弄是非!我问你,方才你七人舞的可是《惊鸿》?若是《惊鸿》,乔儿又为何最后才出场,手中又为何持着那副画轴?你七人,定是早有预谋!”
本来听到初芳这话还愣了一下的众人哄堂大笑。末炎队里一个姑娘毫不畏惧初芳恼恨的目光站了出来,讥笑道:“初芳姐姐可是好记性。半个时辰之前是谁舔着脸非要改这比试规则,想必大家可还清清楚楚地记着呢!”
解语暗骂了一声初芳蠢笨,不得不扬起笑容走到前面圆着场子:“这位姑娘既已说了方才更改比试规则之事,想来对于初芳姐提出的规则也是认同的。”
“初芳姐?她也配?!”女孩冷哼一声,却还是说道:“少在这里扯这些有的没的。便是认同又如何?”
“那末炎姑娘想必也是认同的吧?”解语也不恼,徐徐道。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末炎颔了颔首显出自己的立场。
“那既然这般,末炎姑娘一队跳的为何不是《惊鸿》?方才初芳姐便说了要按着万寿节的来进行一次排演,末炎姑娘这般,若不是违反了比试规则,难道是决定......欺君?!”
此话一出,便是旁边的管事们脸色也变了三变。欺君,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一有不慎,全教坊司掉脑袋也不为过!
“解语姑娘慎言!”乔儿忙出声阻止道。但面对着“欺君”这一大罪,她们早已落入了下风。教坊司无论如何是不会承认欺君罪名的,既然这样,那便只有她们违反比试规则一说了。
初芳在旁边听着,却是感觉听到了一个极好的处理末炎的方法,瞪了解语一眼,大喊道:“没错!她们就是欺君!方才是我说错了,末炎根本不是无意间违反了比试规则,而是故意欺君!”
“闭嘴!!”莫管事突然大吼一声,吓得不明所以的初芳浑身抖了三抖。
众位管事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正要出声,却听末炎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我何时说过,我们舞的不是《惊鸿》了?”
全场一愣,接着立刻反应过来。她们在场的百余人,险些都被解语牵着鼻子走了!
却无人看见,莫管事上身微微一抖,眸中幽光闪过,不知在想些什么。
解语脸色沉了下来:“末炎姑娘这是不打算承认了?方才你们队与我们队舞的,可不是同一支舞蹈。”
管事们也好奇地看向莫管事的方向。历代《惊鸿》舞只传授给负责教导教坊司妓女的管事,便是她们对于惊鸿舞也并不清楚。
解语面上显出笃定的神色,她相信,莫管事,在这种大事上不会儿戏!却听末炎幽幽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可我又什么时候说过,我舞的,是《惊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