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末炎唰地从梦中惊醒,喘着粗气,心有余悸。看看周围,屋子里除了她的其他女孩还都在熟睡之中,她平静了几分,慢慢地缩回被子里。
这是她在教坊司的第十三年。她在这个阴黑冰冷纸醉金迷的地方度过了十三个春秋。与她一批被送来教坊司的十五名少女死的死走的走,如今,也只剩她一人在此负隅顽抗了。她目的明确,即便这里再阴暗,再泯灭人性,她也要好好活着,成为教坊司最出色的妓女,这样,就可以...
她缩在单薄的被子里,寒风从门缝等各个地方钻进屋子里,她小脸冻得通红,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清明。今日,她便十五岁了,虽无笄礼,但她也该担起她应肩负的责任了。
“呜..起了起了,该起了..”旁边的女孩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些什么,摇了摇脑袋,晃晃悠悠地从榻上爬了起来。
末炎闻言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榻旁的沙漏,确实已是卯时该起身了。不然...想到管事的鞭子,她浑身一抖。
其余三位姑娘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即便困倦疲乏,还是乖乖起来换上来特制的衣裳。
“我去拿饭盒。”末炎换上一件大红裙子后淡淡答应一声便朝屋外走去。
“末炎!”一个身穿月白裙子的少女匆匆赶了出来唤道。
“月如。”末炎一向冰冷如霜的小脸上难得地流露出几分温和。她冲白衣女孩笑了笑,紧接着蹙眉道:“你快些回去,外边冷。”
“不要嘛,”月如嘟了嘟嘴,挽住末炎细嫩的胳膊,那股皮肤上的冰冷让她不禁一抖,“你,你都能在外面,我怎么就不能了?待会儿,还得训练的。”
末炎无奈一笑,摸摸月如的脑袋:“乖,快回去吧,今日本来就是轮到我拿饭的,你回去等着就好了。”
月如抱着末炎的胳膊不撒手,晃呀晃晃得末炎头都晕了:“我不要回去!今日,今日我来拿饭就好了,你快回去!”
末炎失笑,怎么她劝这姑娘,这姑娘还反倒要把她给赶回去了?
“我...”月如的声音突然小了,小得末炎都要听不见的时候,她才闷闷地说了一句,“我就是想着今日是你的十五岁生辰,你,你及笄了,就算不能有个笄礼,但总不能...”
“住嘴!”末炎的脸色严肃了几分,看得月如抿了抿唇。尽管面上不显,末炎心里却感到暖暖的。坦白说,这年代女孩一生便是嫁人再到相夫教子。便是对于她们这种奴籍的女孩,对于笄礼这种平常人家都会有的仪式也是向往不已的。只可惜...
她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略带严厉地看着女孩:“以后这种话切不可随便乱说。你也不想想你这话若是被谁听了去告诉了管事,你还能讨得着好?”
月如瑟缩了一下,忙点头答应:“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多谢姐姐提点。”
末炎这才笑着点了一下她的脑袋:“快些回去吧,我试着你的手都冻得发抖了。”
月如依然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乖乖回去了。尽管不愿承认,但她确实经常给末炎惹麻烦。末炎被教坊司的管事看重,已经很惹眼了,需要应付的事也很多,她绝对绝对不会再去添乱的。
看着往屋舍走去的月如,末炎暗自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她太过弱小,又怎会让身边亲近的人被迫向那些人俯首低头呢?不过也是,若不是她沦落到这里,她眼中又怎会看得见这些最卑微的人呢?
“哟呵,这不是教坊司里大名鼎鼎的末炎吗?怎么犯傻了似的?你们屋舍今日不要吃早饭了?”一阵讥讽的声音传来,引末炎淡淡抬起眼,才发现已经排到她了。
她从厨房大娘的手中接过几个饭盒,瞥了一眼刚才出言嘲讽的女子——初芳。强大的气场释放着,寒冷嗜血的目光看得初芳浑身一颤,正要外厉内荏地吼她几句时,末炎却什么都没说扭头就走。
“怎么,我说你说得不对吗?!”见状初芳以为是末炎怕了她,心中也有了一点底,嘴上也放肆起来,仗着资历便对末炎开口呵斥。
末炎并不以为意,自从两年前她在教坊司名声大噪后来找她麻烦的女子多了去了。这个初芳虽然比她大两岁,早两年进入教坊司,与管事的关系也颇好,但,那又如何?想她末炎自十三年前沦落教坊,还怕过谁不成?
初芳见她不应,更是破口大骂开来:“你个小贱人,别以为你得了管事青眼就上了天了。管事至今一次客都没让你陪过,你就真以为你是什么千金小姐金枝玉叶了?我呸,你就再能耐也就是个贱籍妓女罢了!”
旁边与初芳要好的女子也抬了抬下巴轻蔑地说:“初芳姐可莫要为了她气坏了身子,就她也配出现在初芳姐眼里?我们初芳姐将来哪日入了贵人的眼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哪里是这个黄毛丫头能比的?那些个说她什么钟灵毓秀的,怕不是瞎了眼!”
冷哼一声,没有与她多做计较,末炎快步往屋舍走,这些人有这时间站在那里辱她骂她,不如早些回房梳洗好,辰时教坊司便要开始上课,而那,才是每日必不可少的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