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瑶显然怔住。
男人与她隔着一层窗户,对着口型:我有话对你说。
过去怀疑过所有的可能,可偏偏次次否定着。
安云瑶曾怀揣着侥幸的心理,对自己说:自己来到这个年代,本就是荒谬得不得了的事情。又怎么会再有一个人,也是如此呢?
她与他,隔着血海深仇,本就在覃朝都断了所有的情分。
他可以为了野心,选择大婚的日子,去屠城。
她为何要原谅他。
因为不经心,锅里的热油,溅在安云瑶的手背。
她并没有感觉到烫,甚至也可以说,她的感觉全然在司徒政穿上古装以后。
即使男人什么都不说,她似乎在心底,隐隐知晓他想要表达什么。
窗外的司徒政,望着安云瑶手背上的泡,俊眸沉沉,走正门来不及,干脆破窗而入。
哐啷。
玻璃碎了。
安云瑶见司徒政跳进来,本能性地向后退了退。
“瑶瑶。”听到厨房动静的老爷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司徒政单手捂着安云瑶的嘴巴,他做出嘘声的动作,安云瑶无声地点了点头。
过了五秒钟,男人将手慢慢移开,安云瑶才对老爷子回应:“阿公。是我刚刚手滑,不小心碰到了东西。”
“那——”老爷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要不要紧?”
“阿公。我没事!”安云瑶暂时平复心情,对老爷子说:“在正式做好饭菜前,我们说好了,你不许进来哦。”
“好。”老爷子的声音似乎走远了,“阿公。不进来。”
与安云瑶的慌乱不同,司徒政倒是一脸镇定,他刮了下她灵巧的鼻翼,“小骗子。”
想来刚刚是翻窗,吓着了她。
“你来这里做什么?”
安云瑶板着脸,不用猜,也知道是安云哲把面包店的消息给透露出去。
“在学校跟我保持距离,在家里也要这样?”男人的笑容渐渐苦涩,“瑶儿。这些年,我想过许多次与你重逢。”
“司徒教授大热天,穿着古装,还真是……”
“瑶儿。”男人情不自禁地摘掉安云瑶的头绳,如瀑般的长发披在腰间,“头发比以前更长了呢。”
锅里的油已经被蒸干,正冒着白汽。
司徒政过去,关上煤气。
“那日。”也不管她此时做何表情,他自顾自地说:“我带着三千亲信,接到消息时,皇兄已经攻下襄州。”
“果然是你……”安云瑶眼里含着悲切,她咬着唇,尽量让自己不在司徒政的面前流泪:“……我早知是你……”
便不该有侥幸。
无论性格装得与过去多么不一样,外表和姓名,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所以九王爷换了个年代,是想要炫耀万国来朝的盛况,还是觉得如今我脸上没了烙印,看着别扭?”安云瑶越说越激动,她不会原谅他做的所有的事情。
“再次见到你以后——”
男人的宽厚的大掌,覆盖在安云瑶的小手上,考虑到厨房外的人,低声道,“我知你早晚会发现我与你一样,来到这个陌生的年代,也在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这里。”司徒政握着安云瑶的手,覆盖在他的心脏处,“装着的是命运啊。”
“命运?”安云瑶失控地抓起灶台上的铁锅,“襄州数万条的人命!我父兄的命!”
曾经你说,大婚那天,会予我十里红妆。
那日血流满整个襄州,红得刺眼,澄明的火,烧光所有。
“小心烫!”刚刚那油锅,余温还没散去,司徒政担忧瑶儿,也是情急之下高分贝喊出了声,并夺去了油锅。
门外的安老爷子听到了动静,用手大力拍了安大郎的后背,“进去看看,瑶瑶怎么了?!”
安大郎不敢含糊,尽管刚刚女儿说不让他们进厨房,可特殊时期,他们也要采取特殊的手段。
门哐叽被踹开。
厨房破碎的玻璃,与刚刚打开的门,形成对流的风。
安大郎看到小女儿身旁有个汉服的男子,就差举着刀给司徒政拼命。
“阿公。”司徒政倒是无半点儿惊慌,相反地还慢条斯理地绾上青丝,将袖口往上撸,有礼貌地点头,“安伯伯。杜阿姨。你们好。”
杜嘉佳率先认出这穿古装的是司徒政。
“阿政长大后,模样变化真大!阿姨险些没认出。”她知晓家里的老爷们对司徒政意见很大,就找话题缓和气氛,“你是怎么进来的?”
“窗户都碎了!”老爷子气得两眼发黑,脾肝简直要炸,“还用问怎么来的?!”
安大郎这厢知晓司徒政的身份,就觉得那小子穿着古装娘不拉几,八成是安云哲那个小王八羔子坑的自己妹妹。
真是那么多年,家里面养了条小白眼狼!胳膊肘子拐外,就算再气不过自己当初的那个决议,也不能把自己的亲妹妹往司徒家那个火坑推啊!
“杜阿姨。”司徒政珉了珉薄唇,“我确实是砸了窗户,翻进来的。”
确实砸了窗户!
安大郎气到吐血,小时候司徒政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们家小瑶瑶就算了,现在长大后看来那娘不拉几的脸也不要了嘛?!
老爷子还有高血压,经不起这么个情绪波动,拄着拐棍儿,意思很明确,这里并不欢迎司徒政。
“瑶瑶!是不是这个孙子欺负你了?莫怕!阿爹给你打回去!”
司徒政今天想要坦白过去所有的事情,包括误会,不过看现在的氛围,很显然不适合继续谈下去。
安云瑶还处在刚刚司徒政的坦白中,杜嘉佳哪里见过这架势,自己的丈夫简直要杀人。
“当年你不辞而别以后,我们家跟你们家早就断了关系。”安大郎义正严辞,“过去的婚姻都是口头包办,不做数!何况,现在也不在茶花镇,瑶瑶不喜欢你,就不要再来纠缠!”
别以为,他不知道司徒政这个肤浅的小子在心里想什么。
以前瑶瑶胖乎乎的,遭到过不少人诽议。后来瘦下来成为大美人以后,那些嘲笑他们安家的,各个啪啪地打自己的脸。
司徒政当年怕不是也嫌弃瑶瑶胖,现在看她变美了变瘦了,这又死皮赖脸地凑过来。
杜嘉佳颤颤地,给骂得有些口渴的爷俩递过水杯,并且小心翼翼道:“要不,咱们坐去客厅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