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隐惊得张大了嘴，他可知道，当初灭天来就号称大乘期下无敌手，而他林隐的上一世沈隐，也不过是号称化神期内杀伐第一而已。
能教出灭天来这种弟子，可想而知，那夜幽冥究竟有多么厉害。
“那么你们应该不是对手吧？”
“不错，”林听雨似乎也不隐瞒自己的败绩，回答道：“我与冰心夫人即便联手，也不过在夜幽冥手下走了三十几个回合就告不支。当时我尚奇怪，为何这么久都不见同门赶来襄助？后来才晓得当时几乎每人都陷于危境，连镇宇真人也被夜幽冥偷袭得手负了重伤。”
林隐奇道：“那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林听雨笑道：“因为那个时候，镇宇真人的师父还活着啊。”
“是他出手救的你们？”
“不错，可惜的是，当初他老人家虽然仗着凌霄宗护宗大阵赢了，可是却只是毁灭了夜幽冥的肉身，却难真正抹除对方元神。而他老人家更因此耗损真元，油尽灯枯，也再难逃脱天命，不久之后便仙逝了。”林听雨说到此处，神色一黯，似乎极其不愿提起这件事。
“等到天亮时群敌退却，冰心夫人已经提前离去。而夜幽冥落败后元神也被封印在了‘一线天’中。”
林隐问道：“一线天？那是什么地方？为何要将人封印在那里？”
林听雨道：“林隐，你要知道，凌霄宗几千年来真正能够度过九次天劫飞羽成仙的寥寥无几，多数人死在了天劫里。至于有幸能够变成散仙再活千年的，也没有几个。故此有人知难而退，在最后一刻兵解肉身，将元神渡出，以求转世重生。”
林隐奇道：“在天劫里元神出窍，不是找死吗？”
林听雨冷笑道：“谁说不是啊？早先时候不愿舍下修为转世重生，偏要在天劫当头时大彻大悟。不过此法虽然凶险，也有成功的。只是肉身在天劫里毁灭，那元神无所凭依，亦难逃灭顶之灾，惟独一线天内有上古灵气万年积淀，可保元神不散，因而许多人在兵解之后，为了防止元神也被天劫击灭，元神便逃入一线天中继续修炼，以期置之死地而后生。
“久而久之，一线天中便积聚了上百位的凌霄先辈的元神，却不晓得他们中有几人真能得道飞升？嘿嘿，一线天，一线天，只有一线生机罢了，哪里是他们这些贪生怕死之辈能寻得的？
“虽说镇宇真人的师父当初将夜幽冥的元神封印在‘一线天’中，更是在仙逝之前，为免他逃脱，以掌门身份号令凌霄宗历代先贤英灵镇住他的魂魄，令其不得超生，更不能再现世做孽。
“可镇宇真人终究不能放心，这才安排了钓鱼叟守在那里，就是为防止夜幽冥元神不灭，冲破封印，重回世间再造浩劫。”
听至此处，林隐恍然大悟道：“原来面壁崖就是一线天？“
林听雨点了点头。
林隐奇怪道：“即便夜幽冥能逃出来，他的元神在外面也保持不了多久，又有什么好怕？”
林听雨笑道：“对旁人是如此，但对夜幽冥来说可未必！他已修炼成《鬼魇经》中的最高重心法——‘三界五行元灵不灭大法’，一旦脱身而出，就可藉此强行融入修士的元神之中，不仅可以保持住自己的元神不会散去，更能不断壮大本身的修为，直到立地成魔！
“好在这种功法至今为止惟有夜幽冥一个人练成，而且也必须要面临着与他人元神融合后会带来的诸般后果，比如说，很可能会变成疯子。”
林隐不自禁吸了口气道：“一直以为灭天来厉害，原来还是小瞧了他。若是他也练成这种魔功，岂不是魔道第一人了？”
林听雨嗤道：“灭天来跟他师父夜幽冥相比可差了太多了，你不必在意他。”
林隐轻轻摇头，问道：“不过，你的故事好像讲完了，似乎跟冰心夫人的下场也没什么关系？”
林听雨笑道：“不急，故事刚开头呢，重要的在后面。”
……
林隐忍不住抱怨道：“你讲起话来真是啰嗦，扯了这么一大通，倒是告诉我想知道的啊！”
林听雨看看他，“所以你要学会抓重点啊！先前我说魔道偷袭凌霄宗的时间，难道你就没注意听吗？”
林隐一怔，喃喃道：“六百多年前？”
林听雨看着他笑道：“看来你也猜到了，不错，正是六百多年前的那场正魔大战。也是我们凌霄宗占地太好了，九大派在这浩渺大陆上各据一方，偏偏凌霄宗占了中宫之位。试问，魔道想要动手，不先拿凌霄宗开刀，又去找谁？”
林隐不知自己要问的事情居然会牵扯这么广，既与七百年前的大雪山一事有关，又跟六百年前的正魔大战有关。皱眉问道：“他们怎么会挑在那种时候动手？”
林听雨想了想，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最大的可能在我看来，便是因为《逍遥诀》。”
“嗯？”林隐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便听林听雨道：“你现在有半卷便曾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可当初李玉壶却是有一整卷。问题就是李玉壶当时消失了，那么还有谁最有可能知道《逍遥诀》的下落？”
林隐一惊，“冰心夫人。”
“不错。”林听雨点点头，“也不知当初冰心夫人她的行踪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反正就是已经被人盯上了。在她现身凌霄宗的时候，魔道三宗便趁机出手了。如此一来，他们既可以得到有关《逍遥诀》的下落，又可以挑衅正道，何乐而不为？”
林隐奇道：“冰心夫人真的有整卷《逍遥诀》？”
林听雨咧嘴一笑道：“怎么可能有？若是真的有，她还至于落得那种下场？”
“后来，凌霄宗联络正道六宗，联手讨伐魔道三宗，才算是将这件事彻底摆平。只不过神隐教他们因自家老祖之事，居然全都发了疯一般，死盯着凌霄宗不放。
“正是因此，冰心夫人在事态平息后再度前来凌霄宗的途中，便落进了他们的埋伏之中。因为事情就发生在凌霄宗附近，我在得知消息后便邀人前去救援。至于为什么去救，大概就是闲得慌，也是不忍心像她这般女子就这样被小人暗算吧。当时跟我交好的人里，有若虚、元殊，还有钓鱼叟。他们也是看在当初冰心夫人算是帮了凌霄宗一回的份上，才摒弃前嫌去救她一救的。”
林隐问道：“那么你们救成功了吗？”
林听雨赧然一笑，迟疑道：“算是吧？”
“算是？”
林听雨顿了顿，咂舌道：“虽然人是救下了，可惜冰心夫人的元神却是受损颇重。”
“有多重？”林隐问道，元神受损可不是小事，那种苦楚他可是吃过一遭。
“别打岔！”林听雨不耐烦的摆摆手。
“我们想来想去，要救冰心夫人，便只有运用‘聚神妙通法’锁住冰心夫人的元神，等待时机助其转世重生。
“可谁曾想，后来出了点乱子，轮到若虚他看顾冰心夫人的时候，一个疏忽，便导致冰心夫人的元神提前离体。”
林隐愣住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林听雨摆摆手道：“哎呀，别在意细节。反正最后就是，冰心夫人的元神转世了，就是出了点儿小乱子罢了。”
“这么说冰心夫人真的转世重生了？”林隐目中满是试探，“是魏红亭？”
林听雨看看他，迟疑道：“魏红亭只是冰心夫人的一部分。”
“噶！”林隐觉得自己下巴都要掉了，“一部分是什么情况？”
“就是说冰心夫人的元神在我们几个的助力下虽然是修复了，可是却是吸收了太多的天地灵气，以及散乱的魂魄。
“毕竟那个时候，我们的‘聚神妙通法’修炼的还不够火候。偏赶上当时镇宇真人因为恼恨自己无能，连累其师不得善终，便自罚至面壁崖乾元洞思过。所以，我们少了一个很重要的助力。”
林听雨不敢看林隐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所以啊，她的元神竟是融合了大量散乱在天地间的魂魄后分成了三份。我们及时出手拦下了两份，可是其中一份最为凝实的元神却提前转世去了。另外两份元神嘛，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时候养好了，才放出去转世的。”
林隐迟疑道：“也就是说魏红亭只是冰心夫人的一份元神而已？”
林听雨打了个响指道：“不错！”
林隐恨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别这么说，要不是我们费尽心力，说不定她连这种机会都没有。”
……
……
林隐消化了好久，才算将林听雨说的那个久远前的故事给捋清了。
也就是说，魏红亭真的跟冰心夫人有关系，但只是有关系而已，她并不是冰心夫人。
因为冰心夫人已经变成了三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冰心夫人真的已经不在了。
他呆了半晌，突然间一拍大腿，惊道：“坏了！”
“干嘛大惊小怪的？”
“我忘了跟人说好的事，要她白等我一场了。”林隐面色一苦，脚下飞奔，冲向戒律峰面壁崖。
看着他仓惶奔远，林听雨在后幸灾乐祸道：“啧啧，你有苦头吃了。”
等林隐走后，林听雨看着风雨小筑中的阴影处，笑道：“你可以出来了。”
一只脚从阴影处迈出。
若虚真人拿着一卷书走了出来。
林听雨看看他手中的那卷书，问道：“洛书管用吗？”
若虚真人点点头应道：“我算出来了。”
林听雨眉头轻挑，“哦？另一份元神在哪里？”
“估计我们不能将她也带来凌霄宗了。”若虚真人面色略有苦涩地说道。
“为什么？”
“因为那样子做，悟真真人会跟我们拼命。”
林听雨神色一顿，笑道：“不会那么巧吧？”
“巧吗？”
林听雨拍掌数下，哈哈大笑道：“真是太巧了，巧到我都想骂脏话了！看来我也不用费事了，林隐这家伙，命可真好！”
若虚真人看着他状态癫狂，迟疑道：“既然三者都已经确定了，那么也算了了你一桩心事。”
林听雨点点头，笑道：“真是太好了，太有意思了。”
若虚真人看着椅子上的林听雨，觉得他的满头白发更白了几分。即便他的脸上不见皱纹，若虚真人还是觉得他又老了一分。
若虚真人沉声一叹，“只是可惜，你还是要死。”
林听雨笑道：“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得无趣啊。”
“佩服。”若虚真人说的佩服是发自肺腑的，生死看淡，能不佩服吗？
“学着点儿吧。”
若虚真人轻轻摇头，问道：“你说，这一切会不会是卜算子早就安排好的？”
林听雨偏头看他，“你的意思是，他终究看不下去自己的徒弟命运坎坷，才费这么大力气安排了如今这一遭命运的重逢？”
若虚真人目光悠远深邃，望向了戒律峰的方向，“要不然，为何他和她都会在这里？”
“我们还不能确定他就是他呢。”
若虚真人自然晓得林听雨话中的两个“他”分别指的是谁，笑道：“八九不离十。所有的事都跟他有牵扯，要说旁人才是，我头一个不信。卜算子，当真是费心了。”
林听雨撇撇嘴道：“所以说啊，飞升前过得苦，飞升后过的还是苦。既然要操那么多心，不如老死人间。”
若虚真人笑笑，他仰头望去，视线似乎穿过了风雨小筑，直投九天之上，“都说站的高望的远，谁还不想上去看看？”
“你也想上去看看？”
若虚真人点点头道：“想。”
林听雨微笑道：“那你可就要小心了。”
若虚真人看了他一眼，“怕什么，大不了学你一样，觉得上面不好的话再下来就是。”
“你可不能跟我比。”
若虚真人顿时觉得林听雨的那张脸很碍眼，“你太自负了，现在的你可不能跟我比。”
林听雨一挑眉道：“要不试试看？”
若虚真人摇摇头，“免了，万一你的死期提前了怎么办？”
林听雨站起身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不怕，先打一场再说。”
话音方落，却见屋中若虚真人的身影已经散成光点一片，倏忽不见。
林听雨站在当地恨声道：“好家伙，知道缥缈峰是我的地盘，跑的是真快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