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风雨小筑，林听雨一扬手道：“泡茶！”
“没有。”
“真是不成器的东西，连点茶水都不备着吗？”
林隐瞟了他一眼：“那是八斤做的事，要想人伺候，等他回来。”
林听雨咳嗽两声，挥了挥手。罕有的长叹了一口气，目光里流露瞬间的缅怀之色，又慢慢把眼睛闭上。
等他睁开眼睛时，平静的道：“坐下来，林隐，我说一段故事给你听。”
林隐精神一振，明白这是终于要向自己兜底了。
他稳稳当当地坐在林听雨对面的椅子上，两只眼睛精光内敛，这大概是他自打拜在林听雨门下后最安静最乖的时候了。
林听雨缓声道：“七百年前那场大战，九大派罕有的摒弃正邪之分，联手攻上大雪山。九大派损失惨重，原先那些厉害的家伙，在那一场大战中跟大雪山硬拼之后，死的死废的废，如今九大派的知名人物在当时还是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罢了。即便他们参与过那场大战，只怕也是在后方助力而已。我凌霄宗当时的主力是谁，你知道吗？”
林隐听到问自己，摇摇头道：“不知道。要说故事就赶紧说，别打岔。”
“唉，就我一个人干讲，很无聊的。”林听雨叹口气，“告诉你吧，是镇宇真人他们。”
“创下‘平天阙’剑诀的镇宇真人？”
林听雨点点头，“不错，就是他。其时，镇宇真人已是化神期巅峰修士，也是当时的传道峰首徒。
当初大雪山多强啊，李玉壶，左右两护法，四天王，个顶个的以一当百。可是九大派人多，何况当时还拉拢着各自麾下支脉的众多好手，一夜惊天动地的战争，最终还是以大雪山落败为终。
是夜，大雪山被诸派大能夷为平地，李玉壶重伤濒死，继而失踪，两护法四天王全数身负重伤四散分逃。等冰心夫人赶回来的时候，留给她的便是那满地残骸。
“据统计，那一夜九大派死了三位大乘期、上百名化神期，几千名元婴期和金丹期，他们怎么能不恨？所以他们一见到冰心夫人赶回，便再也不顾及身份面子，齐攻这位世间评价为最强女修的女子。”
林隐听到这里，啐了一口骂道：“真不要脸！”
林听雨笑笑：“恨火中烧，哪里还顾得了脸面？”
“冰心夫人当时虽强，可终究敌不过那么多人的围攻，眼见就要死在那漫天剑光之中时，是岳归人带人赶回来将她救走的。”
林隐一怔，“法悦大师？”
“不错，也就是因为此桩缘故，岳归人失去了最佳的机会藏身他处，因为他们半道上碰上了万佛窟的人。岳归人被擒回万佛窟，日日面壁听佛，终于被感化，变成了现在的法悦大师。”
林隐问道：“那么冰心夫人呢？”
林听雨呵呵笑道：“要说起她来，我可是真佩服啊！冰心夫人虽被岳归人救走，可是终究不信自己夫君李玉壶就那么轻易死了。所以她在离开众人视线之后，便跟岳归人等分道扬镳了。人人传言，冰心夫人已然身死道消，可是事情却不是这个样子的。”
……
“记得那是六百多年前了，当时镇宇真人的师父因为那一夜大战的原因重伤闭关，便要镇宇真人接管了凌霄宗，镇宇真人接管凌霄的第三天，冰心夫人便找上了门。那日午后，她飞临传道峰前，出言约战镇宇真人。”
林隐一听，惊道：“她果然没死！”
“只是那个时候没死。”林听雨笑道，“冰心夫人当时提出想与镇宇真人一战，若是输了甘愿送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即便从此做凌霄宗的奴婢也无妨；若是赢了，则要取走凌霄宗传道峰的那座号山钟。我们那时才知道，原来冰心夫人那些年一直没闲着，乃是在世间游历多年，想要寻得李玉壶的行踪。”
林隐问道：“号山钟可以做到这一点？”
“传言只要敲响号山钟十声，便可对着九幽之下喊一个名字。只要被喊之人应了，那么不论他的魂魄在哪里，都能回到喊话人的身边。我估计，冰心夫人当时就是抱了那个念头，想要喊回李玉壶的魂魄。”
“是真的吗？”
林听雨摆摆手道：“我哪儿知道，从来没有人能够敲响号山钟十声。”
“对她这般的请求，镇宇真人自是婉言拒绝，更不欲与冰心夫人动手斗剑，可谁晓得冰心夫人话不投机便突然出手，一招之间连袭当时六峰之主其中三人，迫得他们全力相抗才不致受伤，可是站在一旁的几名二代弟子，却不小心中了冰心夫人暗中布下的奇毒。”
“这么厉害？”
“那个时候因为大雪山的缘故，凌霄宗实力受损严重，你觉得那个时候仓促提拔上来的几位峰主能是她的对手？”
林隐忍不住嘿道：“这些人委实窝囊的紧，居然一个照面就被人家占了偌大便宜，要是再不出手找回场子，传到旁人耳里，怕凌霄宗的英名也难以保住。”
林听雨笑着摇头回答道：“冰心夫人当时就是你这般的想法，希望激怒镇宇真人，逼他出手对决，可镇宇真人的涵养修为终究不凡，只以雄浑真气化去那几名弟子所中剧毒，依然不肯应战。因为他已经看出，冰心夫人是强撑着残病之躯前来，他不愿意占那个便宜。”
林隐心中暗道：只此一点，也要对镇宇真人赞一声好才是。
他心中佩服，嘴里可不肯说，只听林听雨继续说道：“冰心夫人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她假意退走，却在当夜偷到缥缈峰放了一把九阴磷火，想借机调开镇宇真人，好潜进传道峰取走号山钟。”
“缥缈峰？”
“不错，你以为这缥缈峰上为何没有多少活物？真以为是我的缘故啊？呵呵，那是因为当初冰心夫人的放的那把火，几百年了，这缥缈峰都没能将火中残毒祛净，自然没什么活物愿意在此生存。”
林隐听得直咂舌，心道一旦女人疯起来，当真是荼毒世间几百年啊！
“可惜这计谋早被我们识破，我与若虚、元殊他们更是在传道峰大殿外截住了冰心夫人，想劝她收手。”
林听雨语气虽平淡和缓，可林隐也能想见，当晚冰心夫人大闹凌霄宗的激烈景象。
只是林隐却从话中听出了另外的东西，原来林听雨跟若虚真人他们竟然都已经活了这么久了？
林听雨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些许苦笑道：“冰心夫人根本不听我们的劝告，反而逼得我们与她动起手来。我很佩服她的实力，又念及她从无真正为恶，因而有意将她引走，以免镇宇真人真的被惹恼了出手教训她。只此一念，才引来日后几百年后的种种是非，直到今日我都在为当时之事劳碌不停，简直是烦死个人。”
林隐听的起劲，心中暗道，原来那么久远之前，林听雨就那么厉害了。
耐不住催促道：“别卖关子啊，你和冰心夫人后来到底是谁赢了？”
林听雨很得意的回答道：“冰心夫人当年的修为也真了得，可几十个回合后，我终究占据上风，若非不愿伤她，百招之内定可胜出。”
林隐刚想回林听雨一句“吹牛”，猛然想起那天在东海龙宫中的事来。
林听雨此人，就连散仙之体的莫超尘都对他忌惮非常。
林隐不禁思忖道：“姓林的果真是深藏不露！今日若非要讲这个故事，他怎肯老实交代出自己的家底来。”
林隐皱眉看看林听雨，心中生奇，可是姓林的根本就不是大乘期啊？难道是散仙？
他又想到了缥缈峰上的那棵樱花树，心中对林听雨的底细就更是好奇了。
……
林听雨可不晓得自己的弟子脑袋里已经转了这么多念头，他继续说下去道：“我们两人边斗边走，我将她引到了授剑锋上空，这时传道峰却猛然响起号山钟声报警，竟是另有强敌来袭。
“我一惊之下，便罢手不欲再斗，本以为冰心夫人会趁火打劫，孰知她也收了法宝说道：有外人打扰，今晚我们不打了。回去告诉镇宇真人，等过两天我还会再来。
“可没等冰心夫人和我离开，几道身影已御剑现身在授剑锋上。他们见到我们，不由分说就围攻上来，一动手我才从他们的招式套路间分辨出，这些人居然是神隐教的人。”
林听雨也没解释那一夜神隐教来了多少人，林隐难免有些疑惑，神隐教再怎么厉害，就敢直接闯到凌霄宗里撒野吗？
林听雨缓声道：“没想到冰心夫人却突然出手，与我并肩接下神隐教之人的围攻。”
林隐奇怪道：“冰心夫人跟凌霄宗可谈不上交情，就算不帮神隐教，也没道理出手助你啊？”
林听雨微笑道：“这正是令我钦佩冰心夫人的地方，大雪山虽然与我们有仇，可冰心夫人居然会出手相助，也是难得。日后我也曾问起，她亦不愿解释，只说不想凌霄宗完蛋了，连号山钟也没处要去。
“有冰心夫人助阵，三十回合后，神隐教的高手接连被我们伤了几个，只得狼狈退走。可后面跟来的，却是更加厉害十倍的人物。”
林隐恍然道：“原来那晚来的不只是一批人！”
林听雨道：“神隐教虽说雄踞大陆正西，可要单凭一己之力撼动凌霄宗却也不行，他们又不是大雪山。
“根据事后的统计，那晚夜袭凌霄宗的除了神隐教，还有玄冥谷和欢喜林的人，更有几十家魔道邪宗，来自于天南海北各地，牵线领头的正是如今神隐教教主灭天来的师父——夜幽冥。不巧的是，我们刚战退神隐教的几名好手，遇上的就是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