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会主动靠近温暖，雨过天晴的时候喜欢晒太阳，有一团火就想伸过去烤烤手。——过期小朋友
6.
早上，王莉莉在厨房准备早饭，今天是周末，她和几个同事约好了去崇光大厦逛街，王莉莉正用榨汁机榨着橙汁，此时锅里还煎着几个鸡蛋，她翻了翻锅里的鸡蛋将它们一一盛出，此时面包机里的面包刚好烤完。王莉莉把刚煎好的鸡蛋和火腿夹在面包中间，又倒了几杯橙汁放在桌上。
“欣欣，起来吃饭！”张欣欣惺忪着睡眼，隐约感到王莉莉进来了，在她脸蛋上吻了一下。
洗漱完毕后，张欣欣被抱到桌前，左眼又红又肿，看样子是昨晚被蚊子咬了，连睁眼都很吃力。
张建国笑问道：“欣欣，眼睛怎么啦？”说完便开始在一旁笑起来。
“蚊子叮肿啦！蚊子咬哒！好笑嘛！”张欣欣气鼓鼓的咬了一口三明治，嚼得很细致，她一边吃王莉莉一边给她梳头发，或许是被蚊子叮过眼皮太痒了，她总是时不时地挠挠眼睛，张建国看着她的肿眼泡又噗的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不准笑！”张欣欣指着张建国叫到，又气又羞。
“欣欣别抓眼睛，越抓越肿。”王莉莉手里正给张欣欣编着辫子，看着欣欣生气的样子，张建国试图讨好她：“你怎么就吃这么点呀，别浪费粮食。”
“我吃不下了嘛。”张欣欣撇撇嘴，张建国本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估计是因为刚刚被笑话了，她歪着头极力躲过，张建国笑了，他没想到这孩子气性还挺大的。与此同时，密码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张利夹着皮包走了进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双眼布满血丝，仿佛一个刚被人从海里救出的溺水者。
“回来了？坐下来吃点？”王莉莉停下手中的家务担心的看着他，眉头微皱。
“哦，我吃过了，你们吃。”张利强笑了一下，低下头走进了卧室。没过几分钟，卧室里便传来张利的呼噜声。
吃完早饭，王莉莉简单收拾了一下，找好欣欣喜欢的动画片便出门了。张建国起身收拾了一下桌子，早上他没吃几口东西，三明治什么的那是外国人喜欢吃的东西，他这个传统的中国胃实在是吃不惯。他打开冰箱拿出几个鸡蛋和西红柿，准备煮碗面吃。
过了一会儿，油锅热了，鸡蛋倒进去便“沙”的一声迅速泛起，张欣欣好像也闻到了鸡蛋的香味，从客厅跑了过来好奇的看着在厨房忙活的张建国，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便煮好了。
“这是什么呀？”张欣欣指着面问道，咽了咽口水。
“西红柿鸡蛋面。”张建国答道。
张欣欣又追问道：“那……西红柿鸡蛋面好吃吗？”
“好吃，可好吃了，你以前没吃过吗？”张建国夹起面条吹了吹，故意使劲嗦了一口。
“没有……烫吗？”张欣欣眼巴巴的看着，眼皮还肿的压得她睁不开眼睛，那样子张建国一辈子都忘不了，笑了一下决定不再逗她了，夹起几根面条吹了吹送到她嘴边。
“真好吃，比我妈妈煮的好吃多了。”张欣欣接过碗，又吸了一口面。
吃完一碗面，张欣欣抱着玩具熊看着动画片，张建国就坐在她旁边陪着她。张欣欣毕竟是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没一会儿就与张建国熟络了，不像成年人与别人相处时总是会心生戒备。
“你天天都自己在家吗？”张建国突然好奇的问道。
张欣欣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是呀，爸爸妈妈都很忙呀，他们上班了我就自己玩。”
“你怎么不上学呀？”张建国急问道。
“今天周末呀！嗯……会去幼儿园，妈妈好像说明年送我上小学，好像是吧？我也不知道。”张欣欣低声说道，摇了摇头，从桌子上拿起一桶薯片吃了起来。张建国心里一酸，觉得这孩子平日里未免也太孤独无趣了，他太明白这种无趣与孤独了。
“欣欣你在吃什么呢？给爷爷尝一口行吗？”张建国微笑的看着她，心里又盘算起逗张欣欣的主意，只因她脾气大又爱生气，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又很好笑。张欣欣面露难色，并不是很想给。
“难道爷爷不是你的好朋友吗？刚刚还煮面给你吃了呢？”
张欣欣沉思了几秒，道：“那好叭。”
过了一会儿，张建国又试图吃张欣欣的薯片，她眉头微微一皱好像又不太想自己的零食被分享。
“难道爷爷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好叭。”张欣欣勉强的把薯片递给张建国，脸上不由的浮现出一丝不悦，目不转睛的盯着薯片桶，生怕自己的薯片被悉数吃光。张建国接过后吃了几片，显然没有还给她的意思。
过了几分钟，张欣欣抱怨道：“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了……”刚说完这句便抢回了那桶薯片，张建国哈哈一笑，不再逗她了，时间突然变得很无聊，但后来他就发现了茶几下叠放了很多旧杂志，他戴上眼镜随便抽出一本安静的翻看着，很快的便投入了阅读的世界，全神贯注的，全然忘记了刚才的无聊，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回到屋里去没人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张欣欣茫然的看着电视，过了许久，或许是动画片太无趣，或许是感到他离开的太久，便悄悄跟了过去看看张建国在搞什么名堂。
7.
严小川在路边的公交牌旁安静的站着，翻看着从同学那借的漫画书，还没看几页，张曼便扯着他的胳膊走了，严小川合起书怔了一下，跟着张曼一起穿过了马路。严小川并不愿意和她们一伙走，因为对面明明还是红灯，不知是因为什么，张曼几乎每次过马路都不看交通灯，不知是料定其他人不愿招惹，还是对弱势群体的尊重，让这群人过马路的时候总觉得他们应该先通过呢？或许两者都有吧。严小川想不通，不过这也再无意义，只要和母亲一起出门过马路的时候就都自然而然的加入进去了。
“走路不要看书！你那破书等到地方了再看，车这么多你再被撞了，我还活不活了？”张曼呵斥道。
“知道了妈。”严小川干笑道，觉得张曼好像忘了刚刚自己过马路的时候了，虽然很不服气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看点有用的，什么四大名著什么的，看漫画有什么用？你能学到什么？考试还考你画画吗？给你钱不是让你买这些东西的。”
严小川心里早就对这些话无感了，起初他还会申辩几句，后来即便是刀子扎过来也不觉得有多痛了。他小声嘀咕着：“不是我买的，是我同桌的，再说这个画家很受欢迎的，我们班很多好学生也看呢。”
“你就不学学人家怎么考的全年级第一？别以为这回考了前十就了不起了，要不是我天天晚上盯着，你会考这么好？你是个聪明孩子，还有上升空间，我叫你多跟你们班第一好好学学怎么提高，你都问人家了没有？”张曼突然问道，严小川便不再嘀咕了。
严小川当然不会去问，因为即使问了，那些好学生也只会说自己没有什么方法就是上课听讲下课做好作业之类的，就算不问这种话严小川自己也编的出来。班里的同学在他眼里都是那么的虚伪狭隘，表面上一副不复习不听课的漫不经心，好像在说自己并没有努力只是天生聪明绝顶，实际上他们只是想让你相信这种鬼话就此放弃。这些孩子生怕自己的知识被人夺走了一样，严小川偶尔几次想问几道数学题都要被奚落一番，好像内些解法是他们的发明专利，不许任何人盗用。他们是在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或许比那些攀比家境的孩子更高级一些，但本质上却并无区别，甚至更可恶。他极其讨厌这种把自己装成天才，实则又小气到不许后来者居上的虚伪嘴脸，不过严小川觉得这并不奇怪——因为人在潜意识中可以承认自己不努力，但不可能承认自己智商平庸。可悲的是，张曼永远看不到这些好学生阴险狭隘的一面，毕竟每次家长会他们都表现出一副好孩子的模样。
不过在大人眼里，小孩子天生就应该单纯乖巧，小小年纪又会心机到哪里去呢，他们总是这样认为，不容人辩解，虽然他们自己也曾是小孩子。
“第一有什么了不起，连球都不会踢，整个一书呆子！”严小川没好气的说道。
“你别不服气，人家就是学习好，以后谋生就是比你们强……”
“知道啦！”严小川急忙打断了张曼下面的话，脸色一沉。
“你又丧着脸干嘛？说你是为了你好，别老不爱听，就你内个同桌，一个小姑娘语文不及格，年年倒数，上次他妈说要换座位督促她学习，我就已经不太愿意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后你少和她玩！”
“嗯。”严小川开始只是有些厌烦，但是说到同桌，他的内心突然多了几分怨恨，但又不敢反驳什么。
过了天桥，他们又到了内家面馆。
严小川坐下看了看菜单，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服务员走过来，手里拿着本子，站在一旁等待着。
“排骨面，两碗”张曼说道，转过脸又提醒着严小川道：“洗手去。”
严小川从卫生间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走到桌前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每个周日他都会来这家面馆吃面，并不是因为他们家的面条有多么好吃，只是因为他们上菜速度快，吃完还来得及回家睡一会儿，不耽误下午的奥数班。没过多久，两碗热腾腾的排骨面就被老板端了上来。
“吃吧。”张曼递给他一双筷子，并没有着急吃，她翻了翻缠在一起的面条，把里面不多的排骨和青菜一块一块的夹到了严小川碗里。
严小川面无表情的吃着面，虽然已经立秋但天气还是很热，他本来吃的就少天一热就更没什么胃口了。他本想继续看那本漫画书，但是为了不招惹张曼的唠叨他决定暂时忍住不看，今天店里人不多，他的目光无意的落在窗边内桌上，一个男人正在低着头玩手机，对面坐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她打开一个小盒子用里面的镜子照了照，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海绵扑朝脸上拍了拍。严小川只觉得男人很像严旭东但又怕认错，没过多久，老板端着两碗面朝他们走过去，男人抬起头，这次严小川一眼便认出来了。
“爸爸。”严小川拍了拍张曼，用手指了指前面。张曼回头看去，是严旭东，还有一个女人，严小川招了招手，严旭东瞥了他一眼点了下头，又看了看女人。严小川刚站起身，只见父亲将手放在桌下，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接着又朝他比了一个“嘘”。严小川缓缓坐下，眼中有些失望。
“妈，你不是说爸爸出差了吗？”严小川问道。
“我……”张曼愣住了，一时想不出怎么解释。
“你们离婚了对吧？”严小川看了一眼说不出话的张曼，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了。不会告诉姥爷的。”说罢又拾起筷子往嘴里塞了好几口面条，张曼被严小川的回答吓到，惊讶得不知应说些什么。
8.
张利醒来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自己已经睡到了下午，他翻了翻手机里的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皱起了眉。走出卧室，电视还开着可客厅空无一人，他走到女儿的房间，推开房门发现张建国正在写字，张欣欣坐在旁边正好奇的看着他，眼睛圆溜溜的。
“你在干嘛？”张欣欣问道。
“写字。”
“写字？”张欣欣歪着头，表现出好奇的模样。
“是呀，可好玩了，要试试吗？”张建国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粉色的铅笔递给张欣欣，张欣欣拿着铅笔有些不知所措。
“爸，练字呢？”张利说道，打破了眼前的和谐。
“嗯，闲着没事干。”张建国随口答道，握着张欣欣的手一撇一捺的写着，笔尖在纸上滑过，他的眼里流露出一股温和而期望的目光。一首诗之后，张欣欣便迫不及待的要自己写了。
“欣欣和爷爷学学，马上就要上学了，爷爷的字写得可漂亮了……”
“爸爸你别打扰我们写字！”张欣欣从椅子上跳下来，把张利推出门外关上了门，又爬上椅子拿起了笔。
“捺小一点……”张建国纠正道。
“知道啦。”张欣欣嘟着嘴，有些不高兴，张建国无奈的看着她，心里还记挂着他的火车，若不是不放心她自己在家，或许自己已经坐在火车上看书了。
“错了错了……不是这么写的……”张建国用橡皮擦掉了错别字，纠正了几次张欣欣还是写错了，来来回回几次，张欣欣仿佛快被气哭了，感觉有人故意挑自己的毛病，将手中的笔朝墙重重的摔了过去，划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怎么了？小朋友不可以这样哦！”张建国说道。
“哼！”张欣欣悻悻地插着手，眼泪流了出来。
“不写了，来，爷爷猴儿摞着你。”说完便慢慢蹲下来，只听见张欣欣嘿嘿的笑着。
“坐好了吗？”
“嗯！”张欣欣开心的说道，张建国缓缓起身，感到腰间一阵剧痛，艰难的往客厅走去。客厅里洋溢着张欣欣的笑声，他双手扶着脖子上的张欣欣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心里又盘算着何时能出去透透气，不过后来想想又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9.
窗外的夕阳慢慢的斜了下去，紫色和橙色的云丝缕的交织着，宛如一匹绸缎在天空展开，光影在空中不断变化、重叠，如人的思绪，纷纷扰扰，一夕千念。
王莉莉回家不久就做好了一顿晚饭，这次她有意的照顾了所有人的口味，虽然这些年一直养尊处优，但并不影响她的手艺。一家人安静的吃着晚饭，张利夹起一块肉送到张欣欣碗里，明显的心不在焉。
随便闲聊了几句之后，张建国问到：“最近公司效益怎么样？”
“哦，挺好的。”
“平时挺忙吧？要注意休息啊，看你状态不太好，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张利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就是最近有个款项出了点问题，应收内边还在要……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张利强笑了一下，王莉莉脸色一变，用脚碰了碰他。
“没事就好”张建国夹起土豆丝放到碗里，不再问什么了。晚餐进行到一半，张欣欣突然凑到王莉莉耳边说了什么，王莉莉眼中闪过一丝怨恨，马上又挤出了一点笑容道：
“爷爷年纪大了，你晚上睡觉不老实，别吵到爷爷。”
“不嘛。”张欣欣拖长了声音撒娇道。
“不行，欣欣你明天还要早起……”
“不要，我就要和爷爷睡！”张欣欣突然坐到地上哇哇的哭起来。王莉莉想把她抱起来，心里恨张建国恨得咬牙切齿，又不知道他给自己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
“要不就依了她吧。”张利叹了口气，此时似乎并不想听到张欣欣的哭闹。
张欣欣从地上站起来，没等王莉莉开口说话便庆祝道：“耶！爸爸最好了！”
王莉莉看着宝贝女儿，开心的笑了，不过这次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喜悦。
